更新於 2024/09/11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兄弟》第9章﹕回去

9.1慶功
過了中秋的晚上仍是炎熱,但還是阻止不了他們在大排檔中這頓火鍋慶功宴。雖然文斯穿上的是一身白色的紗裙,卻不怕弄髒裙子,伸出那戴上手鐲與指環的手,和大家碰杯。
坐下後,俊傑脫下外套,蓋在文斯的膝上﹕「白色容易弄髒。」 「謝謝。」文斯整理一下衣飾﹕「最重要還是這些首飾,要歸還給柏然。」
權師兄看著俊傑的紳士風度,這種細心絕對是討好女性的招數,對於文斯這外剛內柔的心,被融化也是肯定的事。自己這種只會「打架」沒修養的人,也許輸在這些手段上。
「住在離島那個柏然﹖」阿龍問。 文斯只是「嗯」了一聲,夾起了肉片放進口中。 「你那日就是去了找他﹖」權師兄隨即問道,文斯再「嗯」了一聲,再把菜塞進口內。
「你也得交代一聲吧!」權師兄帶點怒火的說。 「下次會的了。」文斯揚揚手,手鐲的碰撞發出清脆的「鏗鏗聲」。 「下次我要跟著你去。」權師兄喝了一口啤酒,說。
俊傑不知道誰是柏然,但似乎這個人是關乎他們家庭的事,作為外人,只能喝悶酒與在旁聆聽。
「有機會帶你認識他。」文斯夾了一片牛給俊傑﹕「之後有什麼打算﹖」 「沒有什麼,還是讀書和練琴﹖」俊傑從來沒有想過比賽後的事,過去由家人安排的人生,頓時由自己決定,忽然束手無策。 「但這不是你喜歡的事啊!」文斯托著頭回應。
俊傑此刻喜歡的,是和文斯經歷所有的事,看著她的笑容,世界恍惚再沒有煩惱。
「你喜歡的話,可以隨時上來。」阿龍拿起啤酒樽「鏗」在俊傑的啤酒樽上。俊傑拿起酒樽,把酒灌了在肚子內。權師兄並不知道阿龍到底是站在自己那邊,還是俊傑那邊。他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但還是邀請他上來,可是自己沒有權利為此發聲,只能獨個兒在喝悶酒。
餐後,俊傑和文斯像小孩一樣在玩打手,輸了要乾掉一杯啤酒,權師兄和阿龍兩個呼著煙,看著他們兩個玩耍,他們都很久沒有看到文斯做回了女生,穿起裙子,快樂的笑著。 「就像你們兩個小時候那樣。」阿龍吐出了煙雲。 「可是斯都長大了。」權師兄感嘆。 「我只能當個嚴父,把做哥哥的角色交給你。」阿龍呷了一口酒﹕「只要這個妹開心就好。」說罷站起來,去了結帳再回來。 「別玩了,夜了,要回去了。」阿龍拍拍穿起了俊傑外套的文斯,文斯跌跌碰碰的站起來,嚷著要多玩一回。 「俊傑也要回去,你們後天在學校不是再見的嗎﹖」阿龍扶著文斯走到街上。權師兄很想責罵俊傑為何又讓她再次喝醉,但看到文斯從心底的笑容,他只能退後到角落處。
「好了,車到了。文斯,星期一學校見。」俊傑早已替他們電召了優步。 「不要走啦……陪我回去……」文斯瞇著眼睛,拉著俊傑。俊傑卻把文斯的手交給了權師兄。權師兄驚訝俊傑是否喝醉了,俊傑卻只是說了聲再見。目送他們離去以後,俊傑低著頭登上屬於父親公司的私家車回去。
多麼不願意,還是要回去。 恍惚無論發生什麼事,所有人都只會勸人回去,但他們都不知道,回去,才是問題的開端。
文斯沒有選擇,俊傑沒有選擇。 無論發生什麼事,看似是選擇,都不過是另一個絕處,而非出路。 面對人生,我們每一個,都沒有選擇。

9.2 失敗
俊傑滿身酒氣的跌跌撞撞返到家中,站到家門前,分不清是緊張還是酒後反應,他的胃在抗拒什麼,又痛又作嘔。幾經辛苦打開了門脫了鞋,只見父親的背影充滿怒氣,氣氛的僵持令俊傑想退回大廈走廊,關上門,如箭逃跑。
「馬俊傑!」即使背對大門,即使俊傑如何攝手攝腳,還是逃不出父親威嚴的喝吆。滿臉傷痕與酒氣的俊傑只能停下腳步,喚了一聲「爸」。 「那個女生是什麼人﹖」父親單刀直入質問俊傑。俊傑知道身邊有人出賣了自己,是Hazel﹖是司機﹖還是他們派人在跟蹤自己﹖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問題。 「那班人又要是什麼人﹖」父親繼續問下去。 「朋友。」俊傑輕輕的答。 「朋友﹖你跟那個女生不只是朋友這麼簡單吧﹖」父親繼續咄咄逼人﹕「那些人紋身、吸煙、市井,你忘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嗎﹖」 「我跟誰做朋友,不用你管,不用你批准。」俊傑覺得父親和母親都是不可理喻,真的不想和這種人吵架下去。父親沒有多說半句,只是在迅速間掌摑了俊傑。俊傑完全不能反應,驚訝得目瞪口呆。本身臉上的瘀傷再加上這一光耳,痛得他「呀——」的一聲。 「你嬴了很本事嗎﹖我告訴你,你一點本事都沒有。你跟你媽不就是靠我的錢生活﹖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Hazel 在旁拉著俊傑的父親,安慰著說﹕「他還年少,別放上心吧。」 「給其他人看到,就覺得我們馬家不會教仔!」 俊傑只是冷笑了一下﹕「你有本事再說一次,你這廿年有教過我什麼﹖ 你有理過我感受嗎﹖你知道我學校的成績嗎﹖你有理過這個家嗎﹖」再指著Hazel﹕「你以為隨便找個人代替母親來照顧我就可以嗎﹖」 「俊傑,不要說了,給父親道歉吧。」 「你收聲吧,你以為自己是什麼﹖」他指著Hazel 責罵﹕「我不喜歡媽,也不代表你能乘虛而入。」 「你有本事立即離開這個家,自己養自己!就看你所謂朋友看你山窮水盡,還當你朋友不﹖」 「你跟媽一樣都是橫蠻無理的!難怪你們走在一起!」俊傑自知沒能力反駁,氣沖沖的狠狠的關上房門,把自己開在另一個密室中,把音樂調到最高,掩蓋哭泣的聲音。
俊傑很不想臣服於父親的權力之下,但的確這一刻自己無法單憑自己雙手離開。或許父親說得對,嬴了比賽其實不外如是,自己一點本事都沒有。沒有被安排好的人生,恍惚看不到自己要如何選擇向哪個方向邁進。沒有被供奉的錢財,自己連生活也無法安頓。
考到八級鋼琴樂理,精通幾多才藝,努力達成短期目標,在別人眼中的成功,到頭來都不過是個喝醉了吐不出來,還要面對父親責備,無法說服他們,只能卑躬屈膝臣服於權力之下的廢物……自己都不過無法獨自生存的失敗者。
連自己的人生也掌控不了,還談什麼給她快樂和安全感﹖即使此刻多麼想打電話給她訴說一切,多麼的想念她……俊傑還是按住了自己,始終對方沒有權利責任或義務承受自己的傷痛,陪同自己一起經歷失敗,一同哭泣與悲傷。
放聲地嚎哭,哭到最後終於抱著馬桶不停地嘔吐。 身體釋放了,心靈卻在擠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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