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座流星雨,一枚又一枚的劃破黑夜。
在沒有一絲光害的老舊港區,只要隨意地仰起身子就能將滿天星星收進眼底。而在星光閃爍之際,餘光看見了站在港邊的觀景台上的一個女孩子。
「我喜歡你!請跟我交往吧!」在寧靜的港邊繚繞起妳對某人的愛與冀望,是練習告白呢?還是像流星許願呢?
只是不時眨著眼看著我們的星星們,就像是奇蹟奇蹟般一枚又一枚劃過黑色的夜空。
「我希望這位女孩的願望實現。」喝下鋁罐裡的最後一口咖啡走向前,一起抬頭看著這一片流星雨。
那天偶然遇見的女孩,不知道妳的願望實現了嗎?
十一月的風就已經相當的凍人,車輪騎過前一晚下雨造成的水窟窿上,濺起大小不一的水波。
「我喜歡你。」正要牽車進停車場時就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不就是那天許願的女孩嗎?
「謝謝妳,但我有喜歡的人了,抱歉。」一個男生的聲音帶著些尷尬便快步離開停車場。
看來願望是沒有實現了。
「哈哈哈。」妳突然把手叉腰仰天大笑了三下後向後轉。
「咿?」被那大聲且不符合氣氛的笑聲嚇到倒退三步的我與妳互相看著彼此。
「你、你怎麼在這裡?」才剛開口的妳眼淚宛如潰堤地失控。
是憐憫?或是感同身受?妳流下的滴滴眼淚烙印在我的心中竟有些刺痛。哭成淚娃兒的妳沒有多說任何話,沒有怨懟、沒有自責、沒有動作的站在那直到淚水流乾,像用眼淚訴說著一段美麗的想像,而如今卻破碎的現實。
「你到底會什麼會在這裡?」稍稍回復情緒的妳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還有你哭什麼啦!又不是你被甩了。」勉強露出笑容的妳試圖緩和氣氛,但妳一說我才發現自己的臉也都是淚水。
「我就喜歡當你的背後靈不行嗎?」
「笨蛋,這氣氛適合開玩笑嗎!!」妳的腳用力地往我鞋子上蹬。
「當然不適合,應該去港口臭罵那可惡的傢伙再開玩笑。」
「你在說什麼啊?」妳的臉上畫了個大問號。
「當然要罵他,罵他沒實現你的願望就算了,連我許的願望也不實現!」
「噗。你自己跟空氣對罵就好了!」妳笑了,是一個連心都會不自覺地溫暖起來的笑容。
就這樣子,落幕的夕陽用微微的橘紅色光溫柔揮著向我們道再見。
殘缺的美麗,逐漸消逝的年華並不是在知天命時才能體會,有時一月、有時一天、有時甚至在一個轉身都能體會到,那消逝的歲月、那必須殘缺的美麗。
迎向海的那面由落地窗組成,木質的地板與柔和的光線讓人忘記外頭冷冽的海風正蕭蕭的吹著。只見妳隨即站在一張靠落地窗的圓桌旁,正當拉出座位時妳突然開口。
「真是很不貼心欸。」雙手叉腰的妳看著椅子,示意著我幫妳拉出椅子。
「天阿,妳是小公主嗎?」一邊碎念著妳一邊拉出座位。
「是你我來喝咖啡的!服務當然也是必要的!」妳神氣的像坐上龍椅一樣。
「我還要喝柳橙汁,還有起司蛋糕!」瞧妳說得一派輕鬆,從點菜、端餐點到付帳都是我阿。內心的吶喊要說出時妳隨即用手將頭撐起並看向窗外的海,心情應該還很複雜吧。現在的妳跟那天流星雨下的妳,充滿自信、自豪的霸氣完全不一樣了。
向櫃台點了餐後便先走出咖啡廳點了根香菸。而分不出是太冷呼出的水蒸氣還是香菸燃燒的煙在空氣中徘徊,就這樣傻傻地看著花圃種植的桔梗花,既是永恆的愛又是絕望的愛,自相矛盾或許是人類而非這朵朵綻放的單純花兒。
點燃的菸草總有燒完的那刻,或許這就是我被香菸殘缺的美麗所吸引之處,互相犧牲自己、互相傷害對方所造就的殘缺之美。看看手錶該拿餐給那位小公主了,將菸熄滅後走回溫暖的咖啡廳裡。
只瞧見妳已經虎視眈眈的盯著餐盤上羅曼蒂克的甜蜜,就像耍寶一樣有點逗趣。
漸漸的天回到了夜晚,月光與星空仍高掛在黑夜中靜默的俯瞰世界,你們是專業的寧聽者,但恐怕不會是處理問題的高手,更不會是實現所有願望的魔法師。
在咖啡廳的相處時間十分的安靜,不如說對面坐著得就像是一個餓死鬼,不停的吃,甚至是三口內吃完所有餐點,連我的鬆餅都無法逃離你黑洞般的胃。
「小姐,吃甜食紓壓是好事啦!但妳可以不要吃我的嗎?」無奈的我看著空空無也的餐盤。
「甜食萬歲!」妳將拿著刀叉的手高高舉起並榮耀的訴說自己的戰果。
「對了,你當時怎麼會出現在停車場?難道真的是背後靈?」不知道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諷刺自己。
「我是大學部的學生,我當然去停車場牽摩托車啊…。」「妳應該是五專部的學生吧?」隨口聊聊的問著。
「你果然是背後靈,還跟我讀同一所學校。」完全不懂這個人的電波,還是哭到腦袋接觸不良了嗎?
「好。我是妳的背後靈可以了嗎?」稍稍扶了一下額頭,重新整理一下思緒。
「陪我回家吧!」妳的邀請讓我頭皮發麻,正當後悔沒騎車時妳再次開口「反正我就住在學校宿舍,順便陪你去停車場。」這句話真的是福音,我不用獨自走在這條只有自己的路上了。
意外發現天上有一枚流星再次滑落,這次要許什麼願望呢?我倆並肩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就靜靜地、慢慢地走在沒有車輛經過的馬路上,而時間也像被施展了魔法,變得好慢好慢。
悠揚在教堂裡的是望彌撒的樂曲。宗教能慰藉人心,音樂能撫平情緒,在明光教堂倒數第二排靠內側的長木椅上得到徹底的安寧。
餘光瞥見像妳的背影獨自一人坐在散場的會堂中遲遲未起身,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走了過去。
「背後靈來囉。」抱著戲謔的口吻在你旁邊說道。
但妳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轉過頭來不是驚訝的表情或是直接吐槽我,而是用衣袖擦拭著臉上的眼淚。
「笨、笨蛋,為什麼這種時候你都要出現。」又哭又氣的臉頰早已脹紅,而那雙還含著淚水的眼睛傷心地看著我。
「我從小志業就是當白馬王子。」
「那你的白馬呢,笨蛋。」還有點慌張的妳不停擦著眼淚一面說。
「停在停車場阿。願意實現我的願望嗎?」
「那去港口旁吹風吧。」妳有點不甘願地拉著我的衣袖走向停車場。
光是在停車場就有股寒意湧上全身,遞給妳安全帽的同時並將外套脫下來。
「外套穿著,有點大件。」順勢地推給妳就坐上摩托車。
「謝、謝謝你。」穿上像水母的妳坐上了車。
「下一站,久石港。」大聲地吆喝後開始上路了。
在寬敞無車的雙線道上,只剩下車頭燈從黑夜中劃過,一路的風使我感到更加寒冷,但心中卻有種在守護者個人的存在感和踏實感。
港口依舊、人也依舊,只是已經看不見那天的流星了。下車的妳默默走到一旁, 像冰錐的海風從港的那一頭不停吹來,後座不時顫抖的妳是因為哭泣的激動還是冷風呢?
「吶,你是天生就是這麼雞婆嗎?」還帶些微鼻塞的聲音開口說道。
「妳哭成這樣誰不會過去阿。」
不知道安靜多長的時間,心中出現了些擔憂,我只能沉默地看著妳。直到一枚流星劃下。
「不如,讓我雞婆到底吧?」
腦裡只剩下這句話了。踏出走向妳的步伐。直到距離妳兩步的距離,我們也同時看著對方。各向前踏出一步或是妳往後退去,糾結的心,我們只是這樣對望。
「你是笨蛋嗎?」這答案代表著什麼我也不知道,只能堅持住自己看著妳。
咕嚕~咕嚕~尷尬的我們居然在肚子餓的時機如此的契合,比起剛剛說出不適合的話,變成了更不適合的肚子雙重奏。
「餓了啦,笨蛋。」妳在不知道要哭還是笑的時機展露出令我放心的表情,將下巴微微縮起抿著嘴唇像在忍耐住自己誠實的肚子。
「哈哈哈!我也好餓!」“笑就對了”就是用在這時候對吧。
「笑什麼啦!而且好冷。」妳還是強忍著笑意地咬著嘴唇。
「那走吧!吃聖誕大餐?」話剛說完,妳與我不約而同的伸出那隻一樣被凍寒的手。
或許在輕輕握起的那刻,祝賀的大鐘正被敲響著,浪與風聲就像天使的報喜聲。
在餘光之中夜空中好像又劃下一道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