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自己的樹

2023年第一個工作日，一事無成。

長書桌上東一堆西一疊檔案文件參考書籍，全是一份又一份進行中或待進行的工作。但呆坐桌前，怎麼也打不起精神。

於是決定去看那棵樹。

爬上越堤天橋樓梯時，雨已飄下。但既已出門，便不想回頭。更何況，陰霾微雨，正適合今天的心情。

第一次來看這棵樹，是疫情尚未來襲的2020年第一個工作日。

2019年11月，出版了一本籌備經年的重量級小說，辦了一場畫展，外加南北奔波主講了近十場講座。在所有活動終告結束的11月底，硬撐著的身體終於不敵病毒襲擊，狠狠病倒。

但比身體的病痛傷我更重的，是心裡的傷。

自知過早見識繁華起落而變得世故的我，在轉換職涯之後，決意拋開過往刻意與人保持距離的習慣，敞開胸懷，用最大的善意對待身邊每一個為共同文化理想努力的人。對待外人如此，對待公司內部的工作夥伴更是如此。

或許是我對新志業抱持太過天真的想望，幾次現實的打擊，讓我知道任何的領域都有江湖。但我未曾想到，也始終不解的，是原該攜手奮鬥的同伴，也未必能同心。連串的風暴，讓我不得不面對現實：真心並不能換得真情。

這一場身心俱創的大病，讓我一整個月起不了床，進不了近在咫尺的公司。直到2020年初始的這一天。

這天陽光暖煦，忽然動念想到河濱公園散步。於是一個多月來，除看醫生之外第一次出門，越過河堤，遇見了這棵樹。

這不是棵特別的樹，只因為樹前有個石凳，體力不濟的我坐下休息，曬著暖暖的太陽，看見白色的鷺鷥從河邊高長的草叢裡振翅飛過，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淚一滴滴落下。

至今都還感覺得到那曬在背上暖暖的陽光，拂動髮絲微涼的風，還有那止也止不住的淚。

總說現在做的是自己真心熱愛的事。但在現實打磨下，熱情不免一點一滴冷卻，不時困在自己越掘越深的洞裡，疲憊沮喪且無力。

只是，人生不就是這樣，困頓裡，反而滋長出更強烈的欲望與動力，想在熱情完全熄滅之前，完成最大的願夢。

但在困頓疲累的時刻，我們還是需要有個可以垂淚傾訴的對象。

慶幸我找到了這棵樹。

2023的第一個工作日，有雨，有風，也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