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很努力溝通了？關係的失語與呼喚。四把椅子劇團《呼吸》

❶努力溝通的模範情侶？政治不正確反倒讓人鬆一口氣

劇中，起初Ｗ（孫可芳飾）和Ｍ（劉冠廷飾）就像是一對模範情侶，從開場Ｍ拋出想生小孩的炸彈後，兩人反覆強調彼此在溝通，試圖理性同時又表達自己的想法，也設法顧慮對方的感受，往往在說出真實的想法之前，加上幾句類似「我知道我這樣有點……，但是我……」或是「我沒有要……的意思，但是我……」等話語好讓之後想講的話能順利出來，但最有趣的是，雖然打了預防針，後面的那些話就是很政治不正確、有點自私、會傷害對方等「好像不是好人應該說出來的話」，但這些話往往會引發現場觀眾笑聲，因為這些話反而讓觀眾鬆了一口氣，覺得角色很真實、很親近。

比方說，兩人在討論生小孩會為這個人口爆炸的世界製造更多二氧化碳，Ｗ開始思考也許彼此是好人所以可以生小孩，Ｍ順著Ｗ的話講出世界上就是有很多爛人根本沒資格生小孩，舉了一些充滿歧視的例子，說如果好人都不生小孩，好的基因會消失，爛人會生更多爛人讓世界毀滅。Ｗ的話往極端的方向繼續說下去就是Ｍ說的這樣，但Ｗ聽了還是脫口而出「好噁心」。

再舉一個例子，Ｗ想到也許他們可以領養小孩，這聽起來很棒，不會在製造二氧化碳，又可以給一個孤兒家庭，Ｍ說「我知道這樣很不理性，可是我不想」，逗得現場觀眾哈哈大笑。

我認為值得玩味的地方在於，Ｗ其實可能也不想。

Ｗ知道理想的好是怎樣，比方說不生小孩或是領養，然而之所以會展開如此長的辯證或許就是因為儘管知道有這麼多的壞處，她還是想跟Ｍ生小孩，然而她有面對未知的焦慮、身為知識分子的一種使命（或者說焦慮其實大於使命，使命只是一種藉口？），更重要的是她渴望做出對的選擇，因此需要透過和和Ｍ反覆辯證來確認這樣的選擇沒有問題，以盡可能客觀的角度審視自己的渴望與焦慮。

其實從劇中的一個小線索就可以看出Ｗ在理想與需求之間選擇了需求，儘管Ｗ在辯論中流露她的環保精神，甚至想靠種樹來化解生育製造二氧化碳的罪惡感，然而Ｗ抽菸，她也知道如果懷孕就不能抽菸，但她還是需要「呼吸」一下。Ｗ和Ｍ自己也有說到他們不是非常完美，但相對於許多人來說，他們或許可以說是夠好了，抽菸聽起來相對無傷大雅，挑這一點說Ｗ在理想與需求之間選擇了需求會不會太過鑽牛角尖？

我想強調的是，這齣戲的有趣之處就在於理想與需求辯證之間的呼吸。

在一齣只有兩個角色的劇裡，角色的對比更加直接，起初，Ｗ抽菸，Ｍ不抽，這是劇中的起點，也是一種平衡，Ｗ正在研讀博士，非常關心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她想很多，透過說話釐清自己的思考，一邊說話手一邊不斷地比劃，她看起來實在太過焦慮，她會抽菸正好平衡了她對於好的狂熱。Ｍ相對Ｗ少話，往往是Ｗ劈哩啪啦講了一連串，Ｍ長長的一聲「幹～～～～～」就讓觀眾笑出聲。

正因為有了前面費心費力的鋪陳，這樣短短一句台詞才能有如此強大的效果，就像在水底下憋了長長一口氣之後浮出水面的一次大口呼吸般過癮，Ｗ讓人多煩躁，Ｍ脫口而出的勁爆話語就讓人多紓壓，整齣戲隨著燈光在冷暖之間交替。最精彩之處莫過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