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

「我想跟爸爸媽媽睡…」上星期五，睡前，珣來糾纏。「不要吧！都這麼大了，又有自己的房間…」爸爸拒絕，但並不堅定，珣終於不動聲色的把舖蓋取了來，原先吵著要和奶奶睡的弟弟，一看有機可乘，也如法泡製，帶了枕頭、毛巾被跟進，好個快樂的週末夜啊。

七月初，我們的「新家」整理接近尾聲，三樓弟弟的房間還堆滿書籍雜物，但隔壁珣的則雙層床、書櫃、衣櫥各就定位，等著迎接新主人了，珣非常興奮，迫不急待的想進住。爸爸的心情很複雜，那陣子，我們二樓的老窩還很凌亂，晚上，珣和弟弟常旁若無物的在爸媽床上玩撲克，桌前讀書的爸爸，不時偏頭出神的望著孩子，預感到這間房即將變得冷清多了。

孩子真能很快適應「獨立」嗎？鄭阿姨建議：「在佈置、整理房間的時候，盡量引導他們參與，該搬的時候，就要堅持到底。」七月二日晚，珣興沖沖的表示要和弟弟睡自己房間，爸媽表面平靜的答應，心裡卻把它當成一件大事。姊弟倆合睡下舖，爸爸坐在地板講完西遊記黃風怪那回合，離去時有些不捨，卻又擔心弟弟反悔，特地准許開冷氣，免得他用太熱睡不著的理由要求下樓。

那天深夜，爸爸的心浮浮的，明知孩子都已睡著，仍上樓察看了兩次，當關燈躺下，「房間裡的星星」突地映入眼簾，那是十年多來，在這個溫馨的小窩，珣和弟弟留下的無數印記之一！從孩子的分房，想到未來成年後的離家高飛，今天，還跟前跟後的問：「爸爸！我可以玩電腦嗎？」「媽媽！可以吃泡麵嗎？」…明天，輪到爸媽戒慎恐懼的探詢長大的孩子捉摸不定的心事了。這麼翻來覆去的胡想著，一點半，再起身上樓巡了一回，才迷迷糊糊睡去。然而，讓珣和弟弟擁有各自的天地，不論現實或理論都是必需的，也是爸媽這次花大錢的主要目的，一旦執行，便如似水流年，不可能再回頭了。

弟弟的房間，由原來的和室改裝，八月上旬才完全好，但他因沒床墊不肯睡，八月中花四千五新買的椰絲墊送到了，他仍沒準備好，和媽媽約定開學才住進去，那之前，晚上都賴著姊姊或找奶奶睡四樓新和室，和珣比起來，他的「脫離」顯得艱難多了。「這個床墊多軟、多舒服啊！我都沒有，好想睡喔！」開學前，爸爸不時對弟弟做「心理建設」，但他保持緘默，絕不動搖。

八月三十日，正式開學，整個晚上，弟弟努力的趕暑假作業──顯微鏡下的奇觀。「今天該睡自己房間了吧？」過了十一點，爸爸「關心」的問。「媽媽說我十個『乖』，就還可以跟奶奶睡！」那麼，沒十個『乖』才怪呢！「為什麼不讓他早點兒進入狀況呢？」爸爸「興師問罪」。「他趕作業很辛苦，真的好乖！再讓他去睡一個晚上！」多麼慈祥的媽媽呀！

八月卅一，星期五，心情浮動的假日前夕，臨睡，爸爸跟在弟弟後面，冷眼看他會信守承諾呢？還是「習慣性」裝傻賴皮？好傢伙，果真悶聲不響的上了四樓！該不該發作呢？啊！誤會一場！很快的下來，手裡多了專用的枕、被，帶著認命、尊嚴的神情，走進自己的房間。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可是「蜜月期」過去了，最近，連珣也「飛鳥戀舊林」了。每逢星期五，就帶頭「好想跟爸爸媽媽睡！」似乎認為放假總該有些特別的，點頭或搖頭？爸媽心理充滿著矛盾。這甜蜜的陣痛，要持續多久呢？

90.9.11 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