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特羅西亞˙第八章-5

人界 英國 米洛悉達家族

「少爺，有客。」管家爺爺突然敲上肯亞房門。

「咳……是誰？」不知為何，向來冷靜的嗓音染上些微無措。

「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她自稱姓彌……」從未見過那樣脫俗純潔到散發不可侵犯氣息的人，管家爺爺到現在腦袋裡還是一片混亂。

「是她？！」肯亞似乎很震驚，房間裡傳來不知名的慌亂聲響。

「少爺？」聽見碰碰撞撞的聲音，老管家拉回神識，狐疑地問：「您沒事吧？」

「沒事。」

「咳！」過了快兩分鐘肯亞才打開門，「她在哪？」

「已經先安排那位小姐到候客室了。」他瞇起眼打量自家少爺的神色，雖然對方已稍加掩飾，身上還是帶了點不尋常的氣息，尤其是那雙過於濕潤的眼以及紅艷腫脹的唇瓣……心下瞭然，管家嘴裡仍是若無其事的：「少爺，請。」

來到候客室，打開門的同時肯亞也嗅進奇特清香，揚揚手，他示意管家退下。

「天使長大人。」將門上鎖同時設下隔絕結界之後，他才轉身面對來者，必恭必敬。

「不是說過了嗎？」訪客笑著回頭，琥珀色的眼閃爍善意，右手臂上則有黃金臂環正發著淺淺微光。「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好。」

「彌可拉雅小姐，」肯亞依著她的話，最後卻還是不自覺加上敬語。

「請問您來訪有什麼事嗎？」

嘴巴上這樣問，心思卻已經轉過一回，最糟的狀況，恐怕是天界查出那個解開完美妖精封印的人是誰了。

「其實也沒什麼事，」她微笑，避重就輕的語氣，卻遮不住眼底見到肯亞時乍起的驚訝。「我只是抽空下來看看老朋友。」

會認識這位天使長大人其實要回溯到十年前。

* * * *

那時肯亞正為了卡洛生日即將到來擔心不已。他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能力道達何種境界，就算加上『練』以及族中所有長老……順利保住妹妹小命的可能性依然是微乎其微。

站在醫院外乾淨到像是假象的庭院裡，他遙望妹妹病房的窗口，那裡面有一張天真單純的臉，滿眼澄澈的信賴……可惡！我才不要失去她！

心裡暗罵一邊暗罵，不捨的慌亂連同焦慮卻讓他紅了眼眶，落淚的同時又立刻抹去水珠滑落的痕跡。

你已經不是女人了！給我堅強一點！在心裡大聲激勵自己，眼淚卻愈掉愈多。難道我要眼睜睜看卡洛死去？當然不！

可是，無能的自己又能做什麼？「嗚嗚嗚……」

「可愛的小女孩，為什麼在這裡哭泣呢？」騰空而飛的天使收斂羽翼，赤裸雙足無聲降落在翠綠草地之上。

肯亞抬起頭，雙方都是一震。

天使！他心裡雖然很驚訝，拭淚的同時卻也不忘反駁：「我不是女孩，而且我也已經十歲了。」

「是嗎？那麼，你在傷心什麼呢？」溫柔的語調激起更多傷感，肯亞邊哭邊告訴她關於妹妹卡洛的事。

「你捨不得她，是嗎？」天使微笑著彎腰俯視他，一頭灰棕柚木色的長髮溫柔地垂下來，琥珀色的眼安靜思索了下。「照理說我不能干預人類生死呢，不過，我能替你看看。」

展開雪白翅膀，她閉上眼睛，輕呼出一口香氣，一顆晶瑩剔透的透明水晶球即刻出現在那雙白皙的手掌之上。

捧著水晶球，她仔細端詳，眼裡有光在閃爍，這讓小肯亞幾乎看呆了。

天使竟是這般美麗啊。

半晌，天使再度輕吹一口香氣，手裡的水晶球瞬間消失。

「怎麼樣？我的妹妹她……」肯亞心急如焚。

「放心，我們也算是有緣份呢。」她拿出一方精巧的水晶瓶，裡頭的透明液體像有星輝閃爍。「這是從聖百合裡萃取出來的花蜜，你拿去讓妹妹喝下去，這樣，就算是死神也帶不走她。」

「謝謝！」肯亞幾乎是狂喜的接過那只水晶瓶。卡洛有救了！「啊，還沒請問大人您的名字？」

「我是天使長之一，彌可拉雅。」

「天使長大人。」他必恭必敬，卻惹的對方笑出聲來。

「不用那麼拘謹，直接稱呼我名字即可。」她看看天光，「時間差不多，我也該離開了，趕緊去救你心愛的妹妹吧。」

「謝謝，彌可拉雅……小姐。」目送對方離開，直到那雙純白羽翼消失於雲端盡頭，他才轉身跑回病房裡。卡洛有救了呵！

從此之後，彌可拉雅抽空就會下來走走，只是從來不提當初那瓶聖百合花蜜的事。

「你的妹妹，身體好嗎？」

這句突來的問候讓肯亞呆在原地好幾秒。「天界……知道了？」他和她都心知肚明是知道些什麼。

但她給的答案反而出乎意料。「還沒。」

彌可拉雅還是很輕描淡寫，她不回答是不是，只說還沒。

這表示……只有她知道，卻還沒上報天界？肯亞覺得困惑。

「那您今日是為了卡洛而來？」往前走了幾步，他示意對方入座。

「是，也不是。」坐在柔軟沙發椅上，她嘆了一口氣。「據資料顯示，脫逃的完美精靈愛特羅西亞和救了她的那個人類，已經抵達異色妖精克蕾諾亞的領域。我已經遞上入境申請與相關企劃，如果沒有意外，再過幾天就應該可以順利找到她們。」

這串莫名奇妙的話讓肯亞愕然，完全不知道對方藉由這段話在暗示些什麼。「您的意思是？」

「天父下達了旨意，希望能盡量讓愛特羅西亞回歸天界。所以我獨自下來找你，我想藉由你，跟你妹妹接觸。因為我猜測，她與愛特羅西亞的關係並不尋常，她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當初愛特羅西亞的嗜殺殘暴，是百世紀來最難抹滅的痕跡；但卡洛卻活下來了，這讓彌可拉雅感覺有了一絲希望。「我希望能跟她面對面好好進行一番談話。」

沉默許久，肯亞才開口：「但卡洛違反了天界律法，如果一切順利，讓愛特羅西亞回歸之後，面對審判時……」

「這真是多慮了。肯亞，我能保證，妳的妹妹絕對不會遭受牽連。」彌可拉雅眼睛瞬也不瞬看著他。「倘若天父怪罪，我會替她爭取到底。」

彌可拉雅這番話對肯亞來說的確是強而有力的保證。今天的他已經不是昔日那個慌張求救的小男孩，他必須要先弄清楚手裡握有多少籌碼，再考慮要不要做個賭注。

同時，他也知道，如果有了天使長的幫助，在偌大的精靈界搜索到卡洛的可能性將會大大增加。

但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原因的，他卻還是猶豫了。

「肯亞，有什麼困擾著你？」看進對方的遲疑，彌可拉雅眨眨眼，依舊溢滿慈愛。

「我不知道。」總覺得有些東西不對勁，肯亞卻也說不上來。「可能是這陣子太累了。」

單單是卡洛突然離家出走這件事情，他不只耗費了許多體力搜尋妹妹的靈魂，也花費了許多靈力設下結界保護妹妹的身體。雙重透支之下，撒蒙斯又……

「肯亞？」發現他在不知不覺中失了神，彌可拉雅溫和的開口。

「咳，沒事。」

「那麼，請你再考慮一下吧。」款款站立起來，這位慈愛的天使長展開翅膀，白光傾洩而出一如流泉，瞬間蔓延了整個室內。

輕蹙蛾眉忍住疼痛，彌可拉雅拔下自己的一根羽毛，遞給肯亞。

「大人？」他不明白。

「如果你願意伸出援手，持羽呼喚，我就會立刻前來。」

看他接過羽毛，彌可拉雅轉身告辭。

「大人。」肯亞叫住她。

「嗯？」

「您……為什麼對我妹妹這麼好呢？」

聞言，她愣了一下才揚起微笑。「一切都是緣份。」

緣份這兩個字像是說了很多，卻又像是什麼也沒說。肯亞似懂非懂，只能怔愣在原地。

「我該告辭了。」

門被輕輕帶上。

一位天使長來過又走了，留下滿室清香，久久不散。

(第八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