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05|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莊子也會是我的病人之一吧——讀《我在精神病院當醫生》

     

    “I can calculate the motions of the heavenly bodies, but not the madness of people.” 牛頓這樣講過,我可以計算星體的運動,但無法衡量人類的瘋狂。

    這句話或許可以作為這本書的註解。身為精神科醫師,工作中的確會時常出現驚喜,尤其是某些燥症病患充滿哲思的話語,或者妄想症患者彷如小說般細膩卻科幻的妄想內容。不過身為一個精神科醫師,我還是必須先強調這是一本虛構的小說。

    人類的大腦,或者說心智的複雜性,遠遠地超出我們的心智目前夠理解的能力範圍。而它的迷人,或許也就在其之難解。作為精神科醫師,時常會覺得每天就像是在話語和文字搭築出的迷宮裡繞著,努力找尋著出口,而且必須是牽著病患的手一起才行。

    過去在學生時期,無數次的曾經聽見前輩老師們詢問著還什麼也不懂的我們:醫學是科學嗎?抑或是一門藝術?看似矛盾的一句話,真正踏入臨床以後才會發現這是每天必須面對的課題,因為醫學知識也許是科學,西方醫學講究科學根據和研究,但是真正的臨床工作裡,醫師必須面對的卻是各種變數以及不確定性,因為每一個人都是不相同的,包括基因,包括解剖圖譜上的神經血管,更遑論知識程度、文化背景、性格、價值觀等等的巨大歧異性。所以如何把科學知識以及經驗運用在每一個人身上,醫學就是藝術了。(可參考遠見雜誌裡黃達夫醫師的訪談 https://www.gvm.com.tw/article.html?id=6480)而這一個問題,對於精神科而言顯然又更加困難,因為我們從來無法憑藉抽血或任何檢查診斷出精神疾病。

    也因此,對精神科而言,每一個人的獨特性都是相當被強調的。在精神科病房裡,我們不會叫病人的床號,也不會說那個燥症的年輕女性,而是稱呼每個病患的姓名。(突然想到在日劇Cold blue 空中急診英雄第一季第三集裡,白石曾對著其他人說:她既不是「腫瘤患者」,也不是「產生幻覺的患者」,而是本山由希子。)而在這本小說裡,讀者也可以看見作者在每一個小短篇裡都非常用心的經營描寫每一位個案的背景、個性,以及他們的人生故事,更用對話的方式將每一個人以及他們天馬行空、怪力亂神的想法栩栩如生的描繪出來,彷彿我們就坐在觀察室裡看著診療間裡發生的這許多。而這些不是故事,而是人生。

    而精神科在大眾常年處於被標籤化的疾病,這幾十年來也出現過許多反精神醫學的論述。其中精神科診療手冊DSM時常被提出詬病、批評的,正是過度診斷,以及其「人為創造」的統一的診斷準則。正常和不正常,或者正常和疾病的切點,誰能夠定義?這幾乎是一個哲學性的論述了。但是就像這本小說裡的這些故事,他們正常嗎?他們是精神病患者嗎?還是說他們是瘋子嗎?或者如作者所述如果能早出生個兩千三百年的話,莊子也會是病人之一吧(嗎?)其實DSM診斷裡每個疾病都有一句非常重要的前提:此症狀造成個人失能,嚴重影響病人的社會生活和工作。所以這些故事裡,有人是自己走到精神科的診間,有人被家人帶來,有人因為焦慮而無處藏身,有人燒了整間房子的擺設,有人產生交流障礙,有人不敢出門,等等。而小說裡的這位醫師,在與這些個案會談的過程中,其實我們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同理,以及他身為精神科醫師的種種反思。其實疾病與否是次要的,我們從來不會將死硬的診斷綑綁住病人的思想或自由,而只是希望這些診斷以及治療能夠讓他們過更好的人生。就像是我最近遇見的一位二十多年來飽受幻聽及妄想折磨,卻始終未接受治療的思覺失調症患者,在那個年代她曾經是留學美國的人才,曾經應該是擁有美好生活的女孩,雖然遲了些,但至少現在藥物的治療能夠減少疾病對她的磨難,她能夠走出那個被禁錮的噩夢,去美術館,去逛街。

    作為一本精神疾病的小說,這絕對是好看的一本作品,或許也能夠刺激讀者對精神疾病去標籤化的反思。畢竟這些年來,精神醫學常常會有帶著聳動標題的相關書籍出版,但這些名為「科普讀物」的著作卻可能並不是那麼中立(例如去年在台灣出版的《精神病大流行》,可參考相關書評 http://www.yoyyotang.com/2016/12/psychosisepidemic1.html)。而作為一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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