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

算算

已經第十一年了

前前後後扣除期間的斷層

教學生涯已經過了十個年頭

然

對於很多感受還是依舊澎湃

一大早起床如廁之後

就再也無法回眠入夢

索性再次以文字記錄那奔動的思緒，平復我自己。

 

十多年來

反反覆覆做的事就那些

雖然已經脫離了新手的生澀

但也不希望自己像個混吃等死的老鳥

所以還是盡量讓自己持有熱忱的溫度

 

身為一個老師

覺得最棒的一點就是有情緒

但最糟的一點也是因為有情緒

 

十多年來，遇到很多印象深刻的孩子

在一次次的接手中，也暗藏了一份份的愛徒名單

許是很願意跟我走的，許是很白吃很會跟我玩的

回想起來，最經典的一位莫過於讓我在話筒裡放聲痛哭的潘帥

那是我2007年在北園代課時遇到的個案

那時，我討厭他的無理，也討厭自己的無能

後來讓我翻白眼的孩子，多半是似懂非懂又自以為成熟的小鬼

交手的當下，容易會有一種他們可能聽不懂人話的煩悶感

但是約莫幾個月或是半年過後，多半能恢復正常狀態

坦白說，如果沒有生心理疾病，主要原因就是欠管教或是渴求被了解所致使的反應

 

今天特地下筆記錄的這位

並沒有讓我翻白眼的行為

但他確實讓我相當傷神

父失聯，母不願認，偕同姐弟三人住在社福機構

因幼時受到不正當對待，個性相當固著，為了避罰或是逃避不想做的話，常是謊話慣口

衛生習慣差到令人費解，中心保育員跟我說那可能是家族遺傳(？！)

得知相關狀況之後，多少是可以聯絡的，也許是因為心理缺乏安全感，所以總有些囤積的行為

保育員說連他們中心帶孩子去公園玩，他帶了一堆石頭回去放在自己枕頭底下

而暴食症狀更是明顯易見，個頭中小的他，卻總能一碗飯接一碗，中心人員說中年級時，在中心吃完早餐，在上學途中還會去早餐店討取早餐，謊稱自己沒吃早餐，就這樣白吃了早餐店兩個月的早餐

一年來，我確實親自感受到這孩子衛生習慣相當有問題

孩子營養午餐的水果放了幾天放了爛掉，結果就塞到別人書包側包口袋

詢問時，還氣到臉紅脖子粗，耗了一個小時才願意承認是自己放的

班上孩子私下默默嫌他髒，但可能是礙於我的關係，不敢公開

就算知道他這樣的衛生習慣和不正常的生長背景有關

但連我個人都不太能接受，書包時不時有果蠅在飛舞

孩子們聞到異味或看到廚餘桶裡類似嘔吐物的反應

我們都不明說，但我們心裡也許都在想著同一個人

不公平？！對，很過份的不公平

因為他之前的表現有問題，所以我們很直覺就猜可能又事出同人

但是我更氣憤的是跟他談了一年，他還是依然如故

班上有些同學試圖跟他友好，他卻總把自己隔絕於眾人之外

這樣的封閉也許又是跟成長中的經驗有關

但一次次目睹之後，我的情緒已經無能再負荷他的人際關係

談了數次

我講完，他每次都是「嗯、好、我知道、我會」，然後繼續維持他的一貫風格

我問完，他每次都是「一副跟你耗到海枯石爛的無止境沉默」，然後數百隻烏鴉飛過

本來想在銜接國中前的這兩年，幫他導正衛生和說謊問題

但一年實驗期結束，我發現我自己真的是能力不足而偏偏情緒又太強

中心諮商師找我談過話，勸我不要灰心，說自己陪了孩子兩年才漸漸有了起色

但這種勸說對我真的就是屁話

 

學習方面一樣讓我傷腦筋

因為是個有程度的孩子，總想著能在國小推他多遠是多遠

但是對我和中心雙向說謊的這種鳥事再三發生

中心保育員也向我表明中心人力不足，無法顧及孩子的作業和訂正，是否能有做就好？

(對，人力不足無法顧全中心內部孩子的狀況，但卻有人力開設一堆才藝安親班招收外部的孩子？！)

五年級時，我總是一追再追，追到後來，他逃避，我厭倦

有時候，真XX的搞不懂，到底是誰的作業？！

如果是能力問題，我不會硬逼著要寫完

每天像個高利貸公司追討根本就不能換錢的作業

一年多之後，我真心覺得夠了

六年級開學兩週

為了不要苦苦相逼

我決定放生這個孩子

該給該教的，全班我會一致

但是他繳交的狀況和書寫的程度，我會直接用分數來反應

換言之，以前的我是主動的追，現在我會改成被動的收

不是讓孩子透明化，也許我不執著之後，他可以活得更好

現階段，我無法用我的方式幫助他走到我所覺得的正常

那就這樣就好，只要他能平安上下學就好

。

十年

以前，承認自己的無能會充滿了惱怒的感覺

現在，承認自己的無能，但我覺得坦然多了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