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oEn偵探日記】Chap. 27：雙生

　　只要世上還有未知，還有挑戰，旅程便永遠都不會結束。

　　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我。
　　醒來，是時候站起來了。

　　大海般深邃的夢，湛藍之中泛起了漣漪。
　　「醒來，另一個我，是時候睜開你的眼睛。」
　　沉默裡迴盪着熟悉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過去，卻又無比親切靠近。
　　「誰？你，究竟是誰？」
　　到底是誰，在這海洋般無從靠岸的夢裡，一直叫喚。
　　熟悉的聲音，到底源自何處？
　　「我？你怎可能不知道我是誰，笨鯊魚。」
　　叫喚依舊迴響，在深海中牽起漣漪。循着水流，一步一步走近，走向這一切的源起。
　　Gura伸出手，指尖輕輕點在如鏡般倒映着整個世界的水面，漣漪一層又一層的散開。
　　「是你嗎？另一個我。」
　　「看來你睡醒了，除了我這壞鯊魚，還會是誰。」
　　回歸平靜的水面，倒映着赤紅如血的雙眼。

　　「我，正是你；而你，也是我。我們總是如鏡般倒映着啊。」

　　「為什麼你會在這，我以為，那一戰之後你已經徹底消失。」
　　與來自另一道時間線的自己戰鬥，親眼看着她化作泡沫，飄散在這個不屬於她的時代。泡沫盛載的情感，飄往自己手心，那份沉重至今Gura還是無法忘懷。
　　而這樣的她，卻就這樣再次出現於自己眼前，躲在彷彿脆弱得一戳即破的水面之後，二人只是默默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對方，良久沒有開口。
　　有如殺戮，有如鮮血，那雙赤紅的眼眸，又再閃耀。
　　「我確實已經消失，化作泡沫飛散。也許，我只是飄落到你手心裡的那份情感，在你心裡萌生出的幻影。」
　　鯊皇看着自己的手心，看着本該已經消失的軀體，疑惑的心情大概與Gura相比也是不惶多讓。
　　像是模仿着鯊皇的動作，Gura同樣看着自己手心，鯊皇消失時的觸感，仍清晰的留在手裡與腦中。
　　鯊皇的幻影，到底為何而存在？
　　「不應該身處這裡的人，是你才對吧？你不是承諾過，這一次要拯救她嗎？」
　　鯊皇小小的拳頭，重重砸在看似脆弱的水面上，砸出漣漪在飄盪，讓Gura的疑惑與迷茫瞬間被拉了回來。
　　她口中所說的，是Ame吧？
　　Gura努力地回想，斷續的記憶只剩一幕幕片段，與鯊皇的戰鬥、與Ame為襲擊自己的人的真實身份而爭執，然後被突然的擊倒，其他的全都想不起，就連此刻到底身在何方也說不上來。

　　彷如一場悠長的夢，悠長得忘了到底活在現實，抑或夢裡。
　　而此刻，彷彿仍未夢醒。

　　「Ame…到底怎麼了？」
　　Gura有點生氣的緊握着拳頭，從旅程的開始，就只有自己彷彿在狀況外。好不容易尋回記憶，如今卻連Ame變得怎樣都無法知道。
　　「我們認識的那個她，可是世界第一笨的偵探。無論在哪個時空，她做得出的也就只有蠢事吧。」
　　鯊皇的笑容裡帶點無奈。雖然不知自己被困在何處，但如果Ame知道自己被困，肯定會傾盡所有前來拯救吧。
　　永不放棄，永不退避，即使陷入險境還是會想出瘋狂的辦法對抗命運，她們認識的Ame，就是這樣的一個笨偵探吧？
　　「也許你還是很疑惑，但時間不會一直等待。我只能說，Ame她現在就需要我們。她這樣的笨偵探，我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不是嗎？」
　　即使無法釐清現狀，但誠如鯊皇所言，無論Ame遇上什麼凶險，自己都無法坐視不理。
這一次，必須由自己，成為她的救贖。

　　「你，準備好了大鬧一場了嗎？」

　　鯊皇的眼裡，綻放着更熾烈的紅光。
　　她的手，按着分隔二人的水面。無形的牆，依舊如鏡的將這二人困於不同的世界。
　　「我知道時間緊逼，可是我還是必須問，你為什麼要幫我。你的再次出現，你的想法，我全都搞不懂。」
　　看着眼前這個直到最後還是敵對的自己， Gura鼓足勇氣，毫無保留的問道。無法得到答案，便無法由心而發的信任。
　　「這無關你我。只是看着那天挺身對抗我的你和她，我不禁將她和我所認識的Ame，兩人的身影都重疊起來。」
　　談及屬於自己的她，鯊皇象徵殺戮的雙眼裡，也難得流露出一絲溫柔。

　　我的初心，早隨你的離去，悄然埋葬。

　　「跟她一起踏上旅途的日子，是我生命裡最快樂的時光。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不想承認，那段旅程已經結束。」
　　害怕旅程結束的心情，無論是Gura還是鯊皇，都是同樣。
　　「我知道，她不會再回來。跟在色慾身邊，即使不是我認識的她也沒關係，只要能再次看着Ame為了Gura拼命的身影就好。」
　　自己認識的Ame，此刻也像鯊皇記憶裡的她一樣，在為了自己拼命戰鬥嗎？
　　剛泛起的疑問，心裡卻早有了答案。
　　旅途中分享過快樂，也分享過痛苦；有過歡笑，也有過爭執。即使分別前的最後一刻，留在二人之間的是不信任與傷害，在心底深處，Gura早已選擇相信，相信Ame不可能是傷害自己的人，相信Ame始終無懼險阻還是會前來拯救自己。

　　無論如何，我還是相信那個與我踏上旅途的你。

　　「雖然我的Ame早已不在，那段旅途也無法再續。但你的Ame，你的旅途，都還沒有結束吧。」
　　寂寞的雙眼再次閃爍着點點紅光，鯊皇手心貼着分隔二人的水面，低語般呼喚着身處另一端的那個自己。
　　「現在就有兩個Ame在等着我們拯救。你是要繼續閉上眼，當個被她保護的弱者，還是要睜開眼睛，讓我們一起去大鬧一場。告訴我，你要怎麼選擇。」
　　在決定與Ame踏上旅途的那天，早就已經選擇好。
　　看着曾經和Ame緊牽在一起，也承受過鯊皇情感重量的手心，Gura也伸出小手，讓手心與分隔在水面另一方的鯊皇貼在一起。
對稱的兩手，慢慢穿越水面，十指互相緊扣。

　　無法挽回的過去，成就未來的拯救。

　　隨着兩個時空的Ame的戰鬥告一段落，戰場亦已復歸平靜。
　　在這沉默的戰場中，腥風卻又悄然而生，默默吹拂。
　　色慾魔女從身後取出與Ame的相比起來明顯有點破舊的左輪手槍，冰冷的槍管抵在她的前額，拇指扳下撃鎚，隨時準備好宣告她的死亡。
　　「也真的太久沒用上它了，感覺好懷念呢。你知道，為什麼我要等到此刻才殺死你嗎？」
　　遊刃有餘的色慾魔女，就像是貓要將手中的獵物玩弄到最後一刻，槍管依然貼在Ame額上，卻笑笑的打着啞謎，開着這種致命的玩笑。
　　無法理解她的意思，Ame命中注定的最後一刻，只得剩下沉默。
　　就如色慾魔女所言，她若真要殺了自己，早在帶走Gura的時候已可順道將自己除去，何必等到此時。即使逐一揭開了隱藏在重重謎團下的真相，唯獨色慾魔女的想法，到最後仍然是個謎。
　　「我一直窺視各個時空的流向，就只有你這一道時間線，明明一切都依照預期的發展，偏偏到了這一刻便無法看見後續，就像時空出現了斷層一樣。這樣的情況，即使遊走過那麼多的時間線，還是頭一遍看到。」
　　常言好奇心殺死貓，而這隻到最後還是忍不住玩弄獵物的貓，同樣禁不起好奇心的引誘。越是看透未來的發展，擁有像是能預知未來的雙眼，越是渴望了解這看不透的未來。

　　無法預見的未來，只因此刻的變數。

　　「另一個我，讓我見證你的未來，到底會如何結束吧。」
　　指尖壓着扳機正要按下，殺意驀然於身後湧現。色慾魔女迅速回過頭來，卻還未來得及反應，無論是扳機抑或懷錶都不及按下，腥風已然撲面而至。
　　鮮艷如血的赤紅光芒一閃而過，熟悉的嬌小身軀扭轉，尾巴一橫，瞬間將色慾魔女擊退。
　　深邃如海的眼眸裡，埋藏着一絲血紅。久別的身影，再次矗立，攔阻於Ame與色慾魔女之間。
　　「真是令人意外，都特意將你困在昏迷的時間裡，為什麼你還能醒過來。那看不到的未來與變數，就是你嗎？」
　　每每早着先機，儼如無可觸碰的神明一般，色慾魔女也罕有被逼出一臉窘態，指尖輕輕拭去嘴角的鮮血。
　　久違了的背影，颯爽的銀白短髮，有點寬鬆的湛藍連帽外套，搖擺着的鯊魚尾巴，這一點一滴，只屬於Ame賭上一切也要拯救的人。她卻像是從未經歷一路上的所有凶險與犧牲，單純的回頭看着倒在地上的Ame微微笑着。
　　「笨偵探，我不在的時候，看來你又幹了不少蠢事啊。」
　　「再多的蠢事還不是為了救回某條被擄走的笨鯊魚啊。」
　　兩人相視一笑，分別時的爭執與痛心，早被拋諸腦後。
　　歷經夢與醒，跨越生與死，排除萬難的二人，終於再次相聚。

　　小別，見真心。

　　「你真的回來了，笨鯊魚。」
　　「我當然要趕回來看看你這臭屁怪現在的蠢樣子啊。沒了我跟在你身邊，你就不行了啊…」
　　傷重得撐起身子也快要花光力氣的Ame，不等Gura把話說完，已將她緊緊抱進懷裡。
　　「是的，所以拜託你別再這樣跑掉了。」
　　呼吸着的盡是熟悉的氣味，Gura伸手輕輕撫摸着她那頭散亂的金髮，小小的臂彎將她抱了過來。

　　千言萬語，盡化作一剎的抱擁。

　　「抱歉我必須打擾這感人的重逢，但時間可不等人，我也趕着回去再見我的那個她，所以請別怪我成為你們故事裡的反派一樣。」
　　拍拍身上灰塵，理着一身純白襯衣，色慾魔女轉眼已恢復原來的餘裕，Gura剛才的一擊彷彿毫無作用。
　　即使往後的未來沒有定數，色慾魔女的從容，仍是無可撼動。
　　「停手吧，色慾魔女…不，另一個世界的Ame，你認識的那個我，肯定也不會希望看見你變成這副樣子。我的話，只會希望能有你在一起度過最後的時光。」
　　「你們這些還在繼續踏上旅途的人，永遠不會明白旅程結束時的痛苦。我們只能不斷掙扎，希望延續這短暫的時光。只要我不放棄，這趟旅程就不算結束。你問問身後的她，也問問自己吧，要是經歷這一切的是你們，你們就能坦率的承認這趟旅程要告一段落嗎？」
　　色慾魔女的話，說到二人的心坎。無論是誰，都在為自己珍視之物，為這趟獨一無二的旅程不斷奮鬥。
　　不願放棄，彷彿是她們每一個人的映照。
　　「放下你天真的想法吧小鯊魚，時間和命運都比你想的無情。」

　　為愛堅持的人，是幸運，還是詛咒？

　　無法放棄自己的旅途，就表示必須放棄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幸福。
　　於Gura而言，答案只會是不。
　　「如果你要說這是天真，我不會否認。只是帶我踏上旅途的那個人，正是她讓我學會了，這趟旅途真正的意義。」
　　Gura回頭偷看身後的Ame，淺淺一笑。
　　旅途真正的意義，是什麼？
　　過去，在與鯊皇決戰以前，Gura也曾這樣問過Ame，回到亞特蘭提斯，解開了這些未知以後，旅程，就要結束了吧？
　　那天，二人早就約定好，下一趟旅途，要到Ame的世界裡，探望Bubba跟Wellington。
　　這些彷彿遙不可及的未來，在那場決戰之後，早已悄悄的來臨。
　　今天，無論怎樣也是告別的時候嗎？想起那天的約定，Gura與Ame對視而笑，即便沒有開口，彼此還是清楚對方此刻所想。

　　分別，並不是最後。
　　即使今天必須說再見，下一趟旅程，還是會繼續。
　　只要世上還有未知，還有挑戰，旅程便永遠都不會結束。

　　「所以，今天我必須阻止你，為了鯊皇與我，為了Ame與你，也為了我們每個人的下一趟旅程。」
　　伸出小手，隨Gura一同被帶走，作為打開通往亞特蘭提斯大門鑰匙的三叉戟，像是感受到她的召喚一般，憑空飛出，瞬間回到手裡。
　　「我明白了，我會親身讓你們體會到時間與命運到底有多讓人絕望，即便不願傷害你，為了我的她，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眼見Gura握着三叉戟的身姿，色慾魔女的懷錶亦已於手中，命中注定的對決，終究還是無可避免。

　　Gura與Ame，互相守護又互相傷害的命運，仍然繼續。

　　「你不必這樣做的，這是我和她的戰鬥。所以，我不想看你冒這樣的風險。」
　　犧牲了那麼多，只為了拯救眼前的人。如果此刻再讓她面對這場凶險的戰鬥，之前的犧牲，到底有何意義？
　　Ame拉着Gura的衣袖，只有這場戰鬥，她絕不希望Gura被捲進來。
　　「臭屁怪，我們不是旅途上的拍檔嗎？你的戰鬥，就是我的戰鬥。能制止Ame的，從來都只有Gura。所以，接下來就交給我吧，我肯定還有你能做的事，我的家，亞特蘭提斯就交給你了。」
　　Gura輕輕捉住Ame的手，目光望向還在浮空機器上抽取着能量的懷錶。不過一個眼神，彼此早已心領神會。
　　「謝謝你，總是在保護我。但這一次，就換我站在你的身前，讓我兌現守護你的諾言吧。」
　　指尖隨着淚光滑過那張清秀的臉龐，Gura毫無猶豫的回過頭去，再次面對二人必須克服的命運。
　　「我們的旅途，絕不會就此結束的。等我回來，下一次，就要到Ame的時代去，繼續我們的冒險呢。」
　　藍色連帽外套下的小小身影，邁開了腳步，踏出走向結局的一步。
　　無從預見的未來中，腥風與血紅將再次染開深海。

　　「壞鯊魚，是時候來大鬧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