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18|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禁苑嬌寒 章九之一

朝晨,玉床上嬌睡的人兒欲睜起她的矇矓雙眼,先是讓刺眼的陽光被迫緊閉雙眸,畢竟有多少天,她是在昏睡中度過。待得習慣了光線,她欲起身,環看四周,奈何在動身的剎那,她感到來自下腹的疼痛,逼得她全身又陷入了無力,便只好躺下身,讓那疼痛獲得些舒緩。
「姑娘終於醒了。」
耳聞陌生的清脆女聲,玉床墊上的姑娘困惑地上下打量著她。
她是誰?而這……
這屋內富麗堂皇,可說是鏤簋朱紘、山楶藻梲,從前她只在幅畫裡依稀瞧過,並未親眼見識、身歷其境……
但,究竟她到底身在何處?眼前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而她,為何又在這個地方佇留呢?
「妳是誰?」姑娘不禁問眼前打扮整齊的陌生姑娘。「這又是哪裡?」
「這裡可是皇宮內苑。」陌生姑娘極有禮貌恭敬的回話。「是三皇子要奴婢來服侍妳的。」
這位宮女回答她的問題後,便在旁為她打理洗臉水。
「皇宮內苑?三皇子?」
她口裡唸唸有詞,不斷重複了眼前姑娘的回話,這些乃由於她昏迷了數日,神智未來得及時釐清這些詞彙意思。她側頭想了許久後,腦海中漸漸勾勒出三皇子的嚴峻臉龐,逐漸憶起了山中泉水,夜黑星稀……
「不!不!」
聽到床上好不容易才甦醒的姑娘聲帶恐懼地不停喊著,以及她突如其來的慌張神色,原先在打理洗臉的宮女不禁停止了手邊工作,備感詫異地盯看著床上的姑娘。
「不!」孟姑娘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她要終止這樣的處境。「我不能留在這裡。」
聞此言,宮女更是困惑了。
為什麼她不能留在這裡?
「我不能留在這裡,我要離開這裡……」邊口中唸著,孟姑娘不顧下腹的疼痛急於下床,而受三皇子所託的宮女理所當然要阻止她的行為,便也使出了吃奶力氣擋著她。
「妳還不能走啊!妳要是走了,奴婢又該如何向三皇子交待?」
孟姑娘不理會宮女的阻擋,但奈何老天也不幫她,此時腹部的傷口因她的巨大舉動而向她提出了抗議,讓她不敵疼痛,屈服於疼痛,暗叫了聲,便只得繼續待在床上,先安撫著傷口疼痛。
方好此時,胤玄到來,門外第一聲耳聞的是孟姑娘的掙扎叫喊,入房門眼見第一幕是孟姑娘的為痛呻吟,除了心裡暗罵她的不知好歹,多少也在嘲弄她的掙扎是亳無意義,畢竟她腳下所踩,身下所躺的可是他的地盤。
「三皇子吉祥!」
胤玄隨聲令道。「妳下去吧!這裡暫時不需要妳。」
「是。」宮女心中有譜,猜測三皇子為她的不盡責正感到不悅,但做奴才縱使心中有悶,也不能反應什麼,只得遵命,快步離開。
「妳真是傻。」房內除了他們倆外,沒有第三者,連太監也沒有,就連唯一的宮女也被他命令走了,於是胤玄隨意揀了個圓椅坐下來後,便自行取了圓桌上的茶水飲用。
孟姑娘瞧是不願見到的人來了,只是沒好氣的看著他。她知道她目前的模樣是挺狼狽的,但想想,最初還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想著想著,便益發覺得愈是瞧他,就是愈是看他不順眼,真是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妳也知道做無謂的抵抗,到頭來還是徒勞無功。」
「三皇子。」畢竟腳踏著的是他的地盤,她暫時先低聲下氣。「我有急事在身,不便久留,還請三皇子放了我。」
「為何?」有急事就能放了她?他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待在皇宮裡有得吃、有得住,更要緊的是還有人服侍妳,多待幾天有什麼不好?」
縱使他說了長長一大串,但他心裡著實明白,孟姑娘不可能會為了吃住等膚淺的理由為苟活於他的羽翼下。
早就知道他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動,孟姑娘除了為自己的處境搖頭外,也只能再繼續勸之以理、動之以情了。
「三皇子,算我求你。我的事情真的很急呀!刻不容緩,而且我已耽擱了數日,早該動身去做了,就請三皇子行行好。」
胤玄沒心思先去猜想她的急事,只見她的嬌嫰面容因疼痛而呈現了死白,額頭也沁出了冷汗,就連下唇也被她咬得幾乎快沁出血絲來。
「也不瞧瞧妳這付德性,就連起身下床都有些困難了,還妄想出宮。」他起身走向她,一手無預警地托住她的下顎,要她動彈不得。「白得和鬼一樣,想出去嚇人嘛?」
再來,他毫不心軟地甩開了手,要她完完整整地跌在床上。
「宮裡已有不少鬼怪故事可供那些奴才津津樂道了,妳也無須再去添加一樁,成為奴才們茶餘飯後其中之一的笑話,自己要是不小心聽到了,心裡也不是滋味。」
跌撲在床上的孟姑娘為他的舉止言行備感不悅,偏偏無力抵抗,只得惡狠狠地瞪著他。
當然,他睇見了這樣的眼神,只是視而不見。
「本皇子呢!現在對妳為什麼要親近龔禎的理由沒有興趣知道了。」料想她該是毫無目的吧!「不過,本皇子現在對妳到底有什麼急事而感到相當好奇。」
「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妳不想讓本皇子知道。」他不曉得其實也無妨,只不過……「那我就更沒理由要放妳出宮了,恕本皇子先行告辭。」
言訖,他作勢要離開。
「等等!」
孟姑娘出聲叫住他,她知道今日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告訴你也無妨。」縱使她相當不情願,但無奈只能屈於現狀。
畢竟他方才也只是假裝要走,他並不是真的想走,所以就留下來了。
「好!妳就不妨直說吧!」
說得口有些渴了,胤玄便又再次坐下飲茶。
「但是你要答應我,讓我出宮去辦完這項急事。」總不能白白地告訴他。
「孟姑娘!」他重申。「今日妳有求於我,抑或是我有求於妳?敢情還有輪到妳談條件的道理,大不了本皇子不屑聽了,告辭!」
跟他交換條件,哼!門兒都沒有。
語畢,他再次作勢要走。
「我說就是了!何必和我過不去。」
聞言,胤玄只覺得荒謬,究竟最初是誰先瞧誰不順眼?
「妳那麼想說的話,就直說吧!」他可是佇腳,洗耳恭聽了。「先說好,這回再不說,本皇子可沒有耐心再陪妳這個市井小民胡鬧了。」
這回又換孟姑娘覺得荒謬,究竟今早是誰先來捉弄誰?
姑且別再理會他的警告,她忖度良久該如何開口,到了差點要三皇子不耐煩之時,才簡短道出了一句。
「我要找我爹。」孟姑娘說道。「我們父女倆已經失散數個月了,我真的很急。」
至此,她又是淚眼盈盈。
「原來如此。」一聽胤玄的口氣,便可知道他無動於衷。
「我求求你。」疼痛使得她的聲音更是衰微,微弱的幾乎連自己都快要聽不見。
胤玄滿臉顯露出他的不在乎,唯走到床邊,便在床沿邊坐了下來。
「妳覺得妳現在這付德性,下得了床嗎?」見她迅即投來深具殺氣的目光,他又道。「妳可別怨我,敢情這傷是本皇子傷妳的?」他再補充道。「別說那晚的事,妳都不記得了。」
那晚,她怎可能記不得,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那可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羞辱。
「你究竟……為什麼要救我?」
她忽然這麼一問,胤玄便回道。「妳到這個時候才問我,似乎也問得太晚了。」不是早該在他進門時就得先問了嗎?
哎!眼下先不管這些。
「本皇子先不回答妳這個問題,我倒是想幫妳一個忙。」
「你想幫我找我爹,然後把我囚禁在這裡?」看他的眼神,她該是料對了。
「既然妳都猜到了,那我就單刀直入問妳,願不願意?」才方說完,他不等她回答,又再接著道。「不過,本皇子認為實在是不應該給妳任何選擇的機會。」
她覺得實在無趣,便撇過頭去。
「半個月的時間,應該是足夠讓妳養傷。」他推測道。「本皇子現在倒是想用這十五日為賭注。」
她應聲。「敢問三皇子到底想賭什麼?」
「妳!」
「我?」她身上有什麼可賭的,她不明白。
「是。」他的確是想拿她為賭注。「若是十五日之內,我要是找不到令尊,到時妳也該痊癒了,我自然放妳走,不再和妳有何牽連。但是……」他轉換語氣說道。「要是能在這十五日之內找到令尊,妳就得嫁給本皇子作皇子妃。」
一聽到「皇子妃」一詞,如同晴天霹靂般擊入她腦裡,她幾乎是以詫異、極為驚訝的眼神看著他。
「倘若我拒絕你這項賭注?」她想知道是否還有其他選擇,縱使明白微乎其微。
「那也無妨。」他早已摸透,她是不會輕言答應。「要不,本皇子可以把妳當作獻禮送給其他皇子當妾,若是再不從,我甚至是可以把妳羞辱過後送到邊疆去,那妳這輩子也別再妄想與令尊相聚。」他嚴厲地在她耳邊道。「妳可知道男人羞辱女人的方式是什麼?想妳也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家,隨意糟蹋也是怪可惜的。」他伸手欲觸碰她的嬌容,但此舉遭到她的拒絕。「若令尊知道他的標緻女兒遭人羞辱,想必也會心疼不已。」
「你……」她咬牙切齒,怒視著他。
「此外……」他還沒説到重點,但這句醜話必須講在前頭。「妳若是一死了之,本皇子和妳的帳是不是該找令尊算呢?」他瞧瞧她現在對他的眼神,滿是忿恨。「咱們就別提從前妳的不敬,就提方才妳不斷以『我』自稱,本皇子已經備感不悅。還有,我既是皇子,就算妳不告訴我令尊身份,我也可以用盡一切方法找到令尊,要他這個父親替妳這個不孝女擔罪。」
他等著觀察她的反應,等著她的回覆。
見她收起了怒視目光,俯首似在暗忖,他也不再多話了。
孟姑娘忖度,與其在體力不支時做無意義的反抗,倒不如十五日之後等著見真章,縱使他真能在十五日之內找到爹爹,指不定到時還可以用盡一切方法賴掉,不必做他的皇子妃。
「行!我同意這十五日的賭注。」她仰首無懼地望著他。「不過,可別妄想我會告訴你我爹是何身份、身上有何特徵,畢竟你方才自己也說了,你總有法子知道的,不是嗎?」
這女人可真不簡單,但愈是不簡單,就愈是有趣,胤玄暗忖。
他一向習慣嘴角微揚的表情,這回得到滿意的回答,揚起幅度更是大。
「十五日之後,孟姑娘就等著本皇子的大紅花轎來迎娶,到時本皇子可得好好地向準岳父敬茶。」
瞧他把握十足,她更是不以為意。「本姑娘可不這麼認為,到時還望本皇子能遵守約定,說好日後井水不犯河水。」
她就偏偏賭定,做不了他的皇子妃。
這早下的賭注,她很明瞭這十五日,都得暫時安份地在皇宮裡度過,想來還真要她悒悒不樂。光是這麼想,她便無暇顧得腹部傷勢的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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