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到老家,最喜歡的遊戲就是跟堂哥玩。
我有三個堂哥,不清楚他們到底年紀多大,只知道在我還是國小中年級時,他們都是國中生了。尤其是小堂哥最是好玩,不因為我們年紀小而當我們是不懂事的小屁孩,反而常想些好玩的遊戲逗弄我們,和我們打鬧成一片。
晚飯後,大人們各自喝茶、看電視、聊天,無聊的我們只能小眼瞪大眼的,一會抓頭、一會撓腳,實在是坐不住。
這時,機靈的堂哥一骨碌的跳起來,就把我們四個小鬼頭吆喝到三合院中間的稻埕上,開始玩最刺激的「鬼抓人」了。
鬼要抓人,人要跑給鬼追,若是被鬼抓到了,就要交替變成鬼了,再繼續去抓人……。
在我們四個小孩的通力合作之下,終於讓堂哥變成鬼了。大家一鬨而散、四處奔逃,堂哥這個大鬼,面對我們這四個賊溜溜的小人,捉起來特別費力。
當堂哥在追弟弟時,我就故意跑過去吸引堂哥的注意,堂哥轉而追向我時,弟妹們又跑過來刺激堂哥,惹得他快炸裂發毛了。
畢竟小孩的體力是有限的,眼看就要被堂哥追逐到精疲力盡了。
「快!躲進房間裡」,我發出了指令。
「好!」
一陣兵荒馬亂後,我們四個小鬼頭全都跑進了三合院邊間的房間裡。
「碰!」的一聲,把房門緊緊關上。
「哈哈哈!來捉我們啊。」
「作弊,這不行,快出來!」堂哥大叫。
「才不要咧」
「快出來…」
跑累了的我們,脫了鞋、上了床,躺在床上乘機休息恢復體力,就聽到堂哥在外面呼嚕嘩啦的鬼吼鬼叫著。
休息的差不多了,應該要出去跟堂哥正面對決了。可是,萬一堂哥站在門口等著,門一開,不就被抓個正著了嗎,誰第一個出去誰就倒楣了。
大家都不肯第一個走出去,你推我搡的,眼看就要吵了起來。
身為大姐的我,畢竟擁有較高的智慧,提出了戰略:把燈關掉,就可以知道門外有沒有人了。
「啪!」關掉了燈的開關。
四個小孩頭靠頭低聲討論著。
「你們看,門板下有兩個黑影,那就是堂哥的兩隻腳。」
「對,沒錯,他就站在門外,等我們開門後就抓人,好奸詐呀!」
「嗯!對,一定是的,那就是兩隻腳呀!」
「他以為我們很笨,不知道他就站在外面。」
我們一陣喃喃自得的竊喜,好像聰明的偵探柯南般,識破堂哥的奸計。
趴在床上,四雙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門板,而門板下的兩隻腳竟也一動也不動的佇立著。
「他都沒有動耶!」
「對啊,怎麼站這麼久都不動一下?」
「沒關係,我們就來比一比,看誰能堅持下去。」
「是啊,我們是躺著,堂哥是站著的,當然是我們會贏呀。」
對!繼續比下去,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八隻眼睛繼續盯著門下的兩隻腳。
夜,越來越深了,客廳裡話家常的大人們好像漸漸散去,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各自回房睡覺去了……
四周,越來越安靜了,門板下的兩條黑影還在,堂哥為什麼仍是不為所動的站在門外呢?難道他不累?難道他真的這麼想要捉到我們?天啊,好可怕的勝負慾喔!嚇死人!
靜默中,直勾勾的盯著的眼睛也慢慢不敵瞌睡蟲的侵襲,紛紛閉上了眼皮。反正,我們沒開門,堂哥也沒抓到我們,大家平手,沒輸沒贏。
就在意識模糊中,不知是誰突然說了一句:我想要上廁所,可以開門嗎?快尿出來了……
游離的意識瞬間集中,腦袋就像故障的時鐘被猛敲了一下,又開始運轉。
「誰要尿尿?」
「我」是小妹。
「我也要」是大妹。
「我也要」是弟弟。
好吧,被這三個沒用的小孩打敗。
瞄了一眼門口,怎麼兩隻腳還站在那裡啦!
「忍不住了,要尿出來了!」弟妹們紛紛叫著。
「好!好!好!知道了」,開門認輸吧。
跳下床、打亮燈,走向門口,對著門外的堂哥喊:「我們認輸了,要開門囉,算是給你抓到了啦」。
…ㄟ……沒回應,
不管了,旁邊三個弟妹已經憋到快哭了。
吱呀……一聲,拉開了木門,怎麼回事?門外沒人,堂哥呢?
看向客廳,再看向各個房間,全都黑漆漆一片,哪有半個人影。
我們蹲下來查看門板,試圖找著門外兩隻腳的蹤跡,這一蹲下來,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整片木板最下緣已經腐爛斷裂,和地面之間留有一個坎的縫隙,偏偏又沒斷乾淨,又留下中間的兩塊木板,而這兩塊木板之間還間隔著斷了一小段。
所以屋裡關燈後,看出去,就像有個人站在門外,從門縫下露出兩隻腳。
這時,妹妹突然哇哇的哭了起來:我要找媽媽啦……,寂靜無聲的夜裡,這淒厲的哭聲真令人害怕,看來,一頓罵是跑不了了。
我們整個晚上都在跟門板上那殘留的兩塊木板對峙著,對峙到差點尿床了,而堂哥呢…早就不知道睡到幾重天去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