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0/14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這夜。

    連假過後的週三,雨兒在自己左邊臉頰下方摸到一顆軟軟小小的球,因為不甚疼痛,不摸沒事,觸壓才疼,所以她也沒有提起。週四傍晚回家,聽媽媽說,靜帶雨兒去看醫生,結果說是淋巴結腫大,要吃抗生素,餐桌上這孩子還嘻嘻笑笑的,拉著我的食指去碰她下鄂邊上的小肉球,說吃了藥,就一點兒也不痛。

    正當我們都以為這就是像感冒一樣,只是一件平凡的偶發事件,沒想雨兒週五放學後,只一個下午,左邊臉頰就腫了起來,並且發高燒,不觸摸時也感疼痛,這孩子堅強,痛也不哭。媽媽著急,心裡不安,就自己帶著雨兒去了家裡附近的診所,給熟識的醫生再看了一下,調整了抗生素的量,但最後卻說,如果三天後沒有好轉,就要到大醫院化驗。 

    家族親緣在此時果然可見一斑,媽媽一邊跟靜和我說著,但講到大醫院化驗,卻又一邊感到不安。結果三個不安的女人,越想越不安,就決定立刻帶孩子去急診室先看再說。

    就這樣,我們去了燈火通明的大醫院急診處,入口管制的自動門一打開,裡頭​其實沒有晝夜,牆上報時的電子鐘面一刻不歇,醫護人員亦是來回四方奔走,一床又一床的病者沿著牆邊排列,可空氣裡卻沒有一絲絲時間感的氛圍,除了等待還是等待,漫長而無止盡的等待。

    小兒急診處倒不那麼人滿為患,可也有四、五個孩子等著,終於輪到我們的時候已過午夜。年輕的男醫師一番細心診視後,告訴我們,必須抽血進一步檢驗發炎指數與可能的疾病,最主要還是孩子的淋巴結腫脹速度太快,幸而有明顯疼痛,以致情況還不致最惡,只是今夜可能要住院施打抗生素。 

    雨兒這時倒是哭了,聽到住院,她大聲大聲的哇哇哭了起來。我抱著她,在等待檢驗報告的同時,讓靜回家去收拾簡單細軟。我開始跟她說話,並拿出我手袋裡隨身的筆記本,一邊說,一邊畫著,我給她畫了媽媽,問她,媽媽看到妳時會怎樣,會哭麼,會笑麼,她於是給靜畫上一個笑臉。 

    後來,她給我畫房子,房子裡頭有上下,她畫媽媽和她在下,我和大姨婆婆在上。房子的周圍有好多人,有舅舅、舅媽,寧,宜跟宜的孩子,還有倫。原來,她懂得,我想她懂的永遠比我想像的多,她知道自己身在一個很大的家。於是,我相信,她將來會記得所有疼愛她的人,她會長成一個很好的大人,並且願意因此而善待他人。 

    待靜再次到來之前,也許是因為年輕男醫師開給雨兒的消炎止痛藥奏效了,她在我懷裡沉沉睡去,愛的重量使我的雙腿發麻。幸而報告出來後,不是令人擔心的腮腺炎,發炎指數也不特別高,年輕男醫師改口說,可以不用住院,調整抗生素用量,回家口服繼續觀察即可。靜和我對看了一眼,我們不約而同望向她手上沉甸甸的那袋,我差點就笑出聲來。 

    回家時停好車已是凌晨三點多,在向上的電梯裡,雨兒自靜的背上朦朧醒來,腫了左邊的小臉像盈凸月,那麼腫又那麼的圓,我卻仍覺得她可愛。這孩子真的長大了,髮長了手腳也長了,笑起來眉眼也長,越來越像個女孩兒。 

    幫忙提了沉甸甸的那袋,才進門沒多久,就被靜催促快上樓休息。這一夜,我們都累了,在家心焦反覆難以安睡的媽媽也是。正當我要轉身開門回家那時,雨兒像去年還在幼兒園那般,從她房門竄出,兩眼惺忪的頂著一張麵包超人的臉,花栗鼠般咚咚向我跑來,用她那雙長了的小手,依舊緊緊圈住我的脖子,親吻我的臉,我感到她的小手柔軟而溫熱,和她的嘴一樣。 

    「姨姨,晚安。」
    「最愛姨姨了。」

    我笑,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我希望眼前這日漸長大的小人兒能健康快樂,無病無災,永遠永遠。

    二〇二三.一〇一四。

    也許是因為天將亮,又或者是因為這夜,我在失眠裡,把感覺寫了下來,等待這個夜慢慢淡退。

    然後,我就讀了一本小詩,喝了一杯咖啡,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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