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口夏｜方格子 vocus

野口夏

野口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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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愛哭鬼，而且又愛相信。

野口夏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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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新到舊

地震偶感。人雖貴為萬物之靈，但在天地間還真是渺小的生物，早上天搖地動的時候，先是自然的想起了另一半和家人們都不在身邊，後又惦起故事教室裡的孩子們和親近的朋友。彼時，我與我鍾愛的人事物皆相隔兩處，而我孤身一人，只能就地尋找庇護，靜待天意。

暑夏的苦甜。這忽然來襲的滋味，暑夏的溫度、食材的顏色、手的觸感與臉額上的汗滴、腳下老舊的電風扇，回憶茂生之處，許多人事物隨著年月，只能是想念。

印象派的午後。從家裡大木桌旁的窗外望出去，其實並沒有什麼風景，所見無非是週邊鄰近的樓房，跟隨樓房街路間隙而植的草花，沿著巷弄停靠的車輛，自有一種靜好的秩序，即使偶有三兩人車經過，隔著氣密的玻璃窗，也不影響這份寧靜。

尋常與繁華。你對古詩詞的涉獵，總是令我興嘆，我一直在心裡唸著「掬水遠濕岸邊郎，紅綃縷中玉釧光。」很是喜歡，你給我買的「釧」。這詩句，我從前不曾讀過，可爾後，大概至我年老白髮蒼蒼亦不會忘。

誰說。是思．是詩。

如日之月。去年十二月中，故事班上來了一個新孩子。還沒上課前，我在教室外第一次遇見她，我花了十分鐘才問出她的名字。一開始，我以為她怕生，又或者是對一切感到不熟悉，所以只是靜靜的望著我笑，卻一直不回答。後來才知道，孩子是單側聽損，右耳聽不見，必須很大聲的跟她說話，或者要在她的左耳範圍發聲，她才能聽得清楚。

隨記。聽說林風眠先生喜歡畫鳥，因為那總讓他想起兒時在山林裡遊玩，與大自然親密相連的記憶，我初聞時，心裡暗自竊喜，因為我喜歡樹，也喜歡畫樹，大抵如此。可他還說，畫鳥要像人，畫花要如畫少女。難怪，我成不了大師，因為我的樹總是樹，只是樹。

樹琳。忘了我們在南美館的老榕下聊到什麼，你突然問起我，魯迅的本名，而我明明記得有一樹字，可那刻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直到你以不確定的語氣問我，是不是周作人？我才笑著大聲叫了出來，啊！是周樹人！周作人是弟弟。

銀杏。今天外出工作時，在台大校園，經過地質系館的時候，望見銀杏樹。立冬之後，小雪節氣雖已過，大雪也在即，可偶爾白日裡，天都還溫熱，也許如此，所以這棵銀杏也還未秋黃，倒是一路上幾處楓香已見點點紅艷。大抵樹就是這樣，最是知冷知熱，暖了就冒新芽開花，涼冷之時，光照少了，或轉色或葉落。

想。好快，又是一年。昨天上午十點，大伯進金，圓滿完成。進金，其實也就是晉塔的意思，把裝有骨灰的骨灰罈，按吉時迎入納骨塔或家族墓園安奉。在爸爸家鄉那兒的地方風俗，新亡第一年只能「暫厝」，所以一直到了今年，大伯的骨灰罈才正式晉塔。

日常笑事。家裡外面的青楓樹上，飛來了一對母子鳥，前幾日早上，我意外發現了牠們，看到媽媽鳥在餵寶寶鳥，覺得好可愛，我拿了小盒子裝了一些米和吃剩的水果想要給牠們吃。

這夜。連假過後的週三，雨兒在自己左邊臉頰下方摸到一顆軟軟小小的球，因為不甚疼痛，不摸沒事，觸壓才疼，所以她也沒有提起。週四傍晚回家，聽媽媽說，靜帶雨兒去看醫生，結果說是淋巴結腫大，要吃抗生素，餐桌上這孩子還嘻嘻笑笑的，拉著我的食指去碰她下鄂邊上的小肉球，說吃了藥，就一點兒也不痛。

人情。晨起運動是一件有趣的事。這城市永遠比你想像的更早甦醒，在差不多的時間裡，會遇到差不多會出現的人，好像宇宙的運行，有一種莫名的規律。清晨的空氣總是涼爽，月亮有時還高高掛在天上，繞場或跑或走的人們像星星散開，有些獨自運轉，也有三三兩兩或成群成團，一切都那麼井然有序，像是電影場景會出現的一幕。

彩虹。那個圓心中間黑黑的是背對陽光的我的影子，照片裡看不太出來，可我眼睛裡看到的，美極了。我像松的樹尖，就立在那兒，被虹包圍，雲霧飄渺繚繞之際，霓倏地隱現。不知道那是不是通往天上的門，也許哪天我能從夢裡走到那兒去，便能看見所有我愛並且愛我而先行離去的人們和生靈，我們將在那天地相聚。原民神話裡，有

橡實與山貓，師與詩。八月裡，教室來了幾個新孩子，四歲、五歲都有，新來的孩子們因為還沒真的走進我的故事小屋，他們總是聽著聽著，就有些坐不住。於是，我讓他們可以或坐或躺，或動或靜，用任何他們想要的方式聆聽故事。

人海孤鴻。我想，即使我讀了那麼多的書，可我或許永遠也不懂得，人生與命運這回事。

夏季的聲音。夏季裡，我們住的這棟樓，聽不見蟬的聲音。不若以往山林舊家的那座屋子，夏天的夜晚，總聽得見各種聲響。在濃黑的深夜裡，看著你熟睡的臉，你俊朗的臉孔如同錯落在黑白光影裡的雕像。於是，我看著，聽著，並且呼吸著你吐納出來的濕潤氣息，彷彿你是夏，是夜。

昨日的，今日的。在漫長迢遠的人生旅途，或者在今夏，二〇二三，我依然是你眼裡那唯一的夏日玫瑰。終於發覺，一直過去而流動的，是那山林中傾瀉的瀑，是海上那揚帆的船，我們的年歲，春夏秋冬。

傻瓜。為了記住這一天的你的微笑，我清醒了一個夜晚。一縷細細的聲音，就在我的耳畔低迴，彷彿藏在海螺深處，當四周一黑，天一暗，那言語便從四面八方湧來，整個海洋嘲聲那般嘹亮，它一直不停對我喊著，傻瓜，傻瓜。

白日夢。免疫力在室內室外冷熱空氣交替之際，竟驟然全線失守。夏季感冒最是叫我難受，總是汗涔涔的，人好像被掏空了那般，全身會輕飄飄地持續好一陣，只有頭部感覺得到重量，注意力也很難集中。然後，只想睡覺，但即使睡著了，也盡做些奇怪或久遠的夢，弄得自己睡也累，不睡也累。

平凡之味。近日工作與家人家事皆忙碌，心思雜亂不太有什麼想寫想說，常常回家後，洗淨一日細瑣，就窩在沙發深處或攤在床上，書也沒看多少，方格更是連點閱的念頭都沒有，心就一直輕飄飄的。

是日課室隨記。下午，結束故事時間。我和孩子們一起坐在有天然採光的室內，攤直了腿，欣賞著雨的風景。因為雨下得很大，孩子們紛紛聽見了雨的聲音，他們開始討論起有關「下雨」的事：吟：那是雲在流汗！恩：我的阿公告訴我，下雨是小天使在哭耶！如：雨是由許多雲聚在一起掉下來的彥：那是冬粉，用老天爺的鼻涕做的柔：那老天

我們來看，世界上最美麗的村子。因為看了螢火蟲之墓，孩子間討論到戰爭的話題。所以這週，我選了一本小林豐的繪本─《世界上最美麗的村子》，說給他們聽。作者在戰爭發生第十年的夏天，旅行到阿富汗，途中經過一個美麗的小村子─柏古曼村，他發覺在戰爭陰影下的人們，依然開朗而勇敢地生活。

媽媽的咒語。人生難料，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上天要給我們什麼，又拿走我們什麼。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麼話語能令我充滿力量，我想，那就是了，而那同時也是媽媽給我最簡單也最好的讚美

小東西。清晨跑完五公里回家，一陣洗漱完畢，坐在客廳落地窗邊吹頭髮。自窗玻璃鏡面反射，遠遠瞥見沙發邊桌上又擺滿了我隨手堆放的書，於是開始執拾起一室雜亂，把散在家中各處的書們一一收回，再將一些雜物與小東西從書架上拿下，細細擦拭它們身上的小塵埃，再分門別類，讓書們與小物，各自回到乾淨的家。

我們之間，美在蜿蜒。早晨南下的高速道路，往赴他城工作途中，車行到石碇路段時，電台正好播起這首歌，一開始並不特別注意那旋律，凝神聽了第一段唱詞後，我就專注的打開耳朵，細細的聽，那詞令我不得不想起我們，溫文的男音如你，唱的卻好似我的心聲。

小小的人兒。因應主題課程的安排，這一週要帶孩子們認識傑克梅第（Giacometti），才五、六歲的孩子們，要怎麼認識這位著名的瑞士雕塑藝術家，真是差點考倒我了，還好我那逐漸老去的大腦還算堪用，就說我總是幸運嘛。

我們的三三。這幾天重讀沈從文與張兆和的書信，收錄在《湘行書簡》裡的那一些，剛新婚便遠別妻子返鄉的一九三四年，裡頭除了書信還有一些沈從文的速寫，我實是非常的喜歡呀。

我記得關於奶奶的事。奶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雖然沒唸過什麼書，長在農村，但她卻充滿了溫柔與智慧。我永遠記得奶奶要離開的那一年，跟我們說的很多話，我用自己的語言把它寫了下來。

夢與歌。為了僅僅一個將你完整寫下的緣故，於是，我又一頭栽進了一段新的美好歲月之中。你是一個完整的夢，一個有著溫暖島嶼的夢，淚海以他晶瑩浪白的波濤將我帶至夢中的樂土，那兒氣候總是怡人，天際更藍，更深，那兒空氣總是充滿了泥土，樹葉，以及花朵的香氣。

三個問題。清晨跑步的時候，一邊聽著廣播裡的音樂，一邊想著明天下午想給孩子們講王爾德的童話故事，想著想著卻突然想起，我的那本王爾德詩選怎麼不見了？好像很久沒看見了，放哪兒去了？

伴，人的另一半。中午結束工作後歸家，簡單料理了半把菠菜，生水煮開，清燙後撈起，加上一小匙橄欖油，少許鹽巴拌勻，我個人覺得比下鍋大火熱炒更要清甜可口，又簡單好吃。主菜吃的是一塊雞。我喜歡雞胸肉，乾淨白皙又不臭，最棒的是它還好料理。

喜歡，無庸置疑。你告訴我。因為累得一塌糊塗，你很快的就進入了睡眠，去到一個夢境裡頭。你說，你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一個早晨。你起身轉頭看不見我，想著我大概去跑步，於是乖乖的自己起床，刷好牙，洗好臉，穿上襯衫，自己打上領帶。你坐在玄關前等我回家，我開門看見你，笑了起來，蹲在你的面前。

你不在的這一天。我喜歡你給我畫的鼓浪嶼的老建築，那讓我想起你在北京天安門廣場給我畫的紀念碑，你說你在廣場待了一個下午，冷得雙手雙耳幾乎不聽使喚，差點兒你就得給我寄回一隻耳朵。那時，你的速寫跟明信片，真的穿過藍天白雲，越過千山萬水，飛回到我的手上。

山是風景，是家。爸爸愛山的幽靜，所以在與媽媽成家最初的一二年間，便在離城市不遠的山間購置家屋，我能記得關於自己最早的記憶，便是家在山林。也許是自小長在山裡，和爸爸一樣，我也愛山的寧靜，舊時站在家屋庭園，隨處遠望便可見群山綿延，四時無不清靜澹然。有時山起霧氣，煙嵐雲岫，我們好像就生活在雲裡。幾年前，因為家人家事諸多

你曾踏月而來，只因我在你心。凌晨三點零八分。你寄來一張長江大橋的照片，給我寫了李白的《鸚鵡洲》，你同我說，原來詩中所描寫的，即是鸚鵡洲長江大橋的這個位置，雖然古時的鸚鵡洲早已因江水沖刷而不復存在，現今的鸚鵡洲是後來長江水流沖沙，堆積而成的新沙洲。

你離開的第一天。你離開的第一天，早上我發現自己瘦了一點。站在鏡子前面左看右看，卻看不出哪裡有皮肉消減的痕跡，站上體重計想量一量體重，結果和昨天差不多，正負甚至不超過零點三，所以應該只是我的錯覺。

山川靜好，人事皆安。熬夜看書的結果，就是一整個早上，什麼事都沒做。開會的時候，我竟然在想書裡的情節，沒一會兒思緒又飄到昨天晚餐的雞湯，真是什麼事都叫我分心，還好今天我只需要聽。

是日隨記─我們的小遊戲。你點開地圖，像一個教授地理的老師，細細跟我說明出發在即的差旅之行，此去將會抵達的那些城市，你何時啟程，何日來歸，將離開多少天。我其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就是愛操心，自己找煩惱與擔憂。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你拿起我書架上的鉛字小盒，提議要玩好久不曾玩起的十字詩小遊戲，輸的人要幫對方實現一個心願。

人生有時，聚散有時。我一直是個幸運的人。從小到大，一路走來，求學與工作，我總是很順利，沒有太多的曲折起伏。好像我的人生裡，冥冥中有人幫我安排好了一條康莊大道，我只要走在路上，就能欣然抵達彼方。

家鄉滋味。在大年初四冷颼颼的空氣中，晨起跑步，跑到第三圈時，接到堂姐的來電，一陣問候暄涼，便被直接邀回大伯家，說是甥兒姪女想小阿姨、小姑姑了。上午十點多的國道五號公路，南下車行順暢，穿過幾條長短不一的隧道，不到中午便抵達。

除夜所感。一如往年的除夕，果然到家時已是午夜，整點一過的同時，離家街巷不遠處，有對空燃飛的煙花，靜黑裡焰雨如星辰，新年在滿是繁星的夜空，以轟鳴的聲響，在家戶不眠中到臨。

日子裡的隨寫隨畫。其實不太有話說，就是一直忙碌著。過年啊，好像工作一樣，因為每天會有很多的事發生，很多的飯要吃，很多的人要見，然後為了這樣的會面，就要做許多的準備，家門就一直進進出出的，明明很忙的做了許多，夜裡靜下來的時候，卻又覺得日子空白。

愛別離，愛，別離。我從小就是一個容易想很多的人。媽媽常說，應該把我生為男孩，我總是太過善感又愛哭。小時候，我曾短暫的和外公外婆住過一、兩年，那時爸爸的事業剛起步，媽媽還常跟著爸爸異地各處來去，起初也曾帶著我一起，所以我在幼兒時期就已經去過一些國家，雖然我本人一點印象也沒有。

幸福就是一種開心。這幾天不知怎麼就突然忙了起來，加上姐姐確診，雨兒就暫時上樓托到了我家。我出門得早，這些天就由我帶著她去幼兒園，老師不曾見我便問著，雨兒倒是開心應答，是我的姨姨呀！

樹洞。因為有你的傾聽，我的訴說便有了意義。或許那就是我們的前世，我們的今生。

想念，是寫一首以你們為題的詩。想念是一種裝幀，將時光與記憶縫合，在人生的展室裡，留下一幅歷久不衰的畫。我常聽人家說起那些關於毛孩子的貼己話。然而，我沒有什麼金句，唯一的詞語，就是家人啊。你們不是我的幾年光陰，我們相互都是一輩子。

世界的盡頭。我還正想跟你說，這一年，世界盡頭於我是太遙遠的事，我就只想著這林蔭道或許有盡，可與你的路當是無盡了，因為情路之盡猶是情，就讓時間去證明，與你同願始於傾心，相濡以沫，終於歲月長情。長長路上，我們必定不要獨行。

愛與真實，或者其他。這一週才剛開始，整個基金會的教室裡還有幼兒園，全都自動進入了聖誕模式，處處洋溢著節慶的氣氛。聖誕樹、老公公，聖誕圓球、星星燈，一堆可愛的雪人麋鹿吊飾與布偶，妝點著這個即將到來的節日，孩子們盡是歡笑與期待，我才剛走進園裡，都忍不住要唱起Santa Claus is coming to town了。

長在心間的樹。那棵樹，長在一個叫做Sunset Crater的地方。我收到信的那一年，你如此寫著。你跟我說，它確切的位置在Arizona北邊的395號公路上，我不曾去過那裡，可我就是這麼一直記著它了。

那些幸福與傷感的片刻。因為確診，在家關了好一陣子，連續兩個週末的家族和朋友聚會，都沒能到場，這兩天總算又能和大家一起吃飯說話，心裡有說不出的暖意與珍惜。昨天和親人們吃了西餐，今天則和朋友們吃著熱氣騰騰的酸菜白肉鍋，天一冷就貪吃，不小心就吃多了。

蜘蛛與蝴蝶。這是一種禁錮，一道咒語，一式魔法。花間，蜘蛛註定等待；而蝴蝶只能稍做停留，並永遠保持飛翔。

在愛裡，從來沒有答案。我哈哈笑了起來，這話說的像你了，或者該說，這話根本就是你，太過實際卻又太好聽，就是你這人獨有的理性與浪漫。是啊，在愛裡，從來沒有答案，只有自己。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週日晚間，接到老師的電話，老師告訴我說，她確診了。因前二日，我曾與她一起用餐，期間還分享了餐食，所以特地告訴我一聲。

那天的日常。午間，我們聊著昨夜的選舉結果，幸而我倆政治立場向來一致，不然我還真怕與人談論政治，週日午後的電視節目百無聊賴，無一不是名嘴。關上電視，你就坐在我小桌旁，你總是愛看我桌圍陳放的那些細小的雜物和相片，我就是個童心未泯的丫頭。

回望記憶深處。每一次，當我覺得很累或心生軟弱的時候，我就會想回去走走舊時我家門前的那條小巷，就想著去走一趟那條細細長長的路，穿過那路兩旁的林樹與綠籬，穿越記憶，帶我回到過去，到年少，到兒時。

發光的樹。生命如此美好，老師想要的和書裡的狗狗一樣。當有一天，我也來到發光的樹身上，我希望我能再走一次人生，停留在每一天。

願我們都快樂。知道你忙碌了好一陣子，我其實沒有特別想去哪裡，心裡就想著回家，與你在家裡附近走走看看便好。當車駛上新生高架道路，我指著沿路的景象，絮絮的與你說著，沒有你在身邊的時候。我時常在行進的車廂想起你，在一個人走著的時候想起你，在成排的樟與楓香下想起你，想起你如何跟我說了一些話，使我笑著並笑了好多次。你開著

凌晨二三事。早早的睡，就更早早的醒。醒來之後在陽台晃了一會兒，看著眼前很深的夜，沒有風天空黑壓壓的，四周一片闃寂，天地間彷如只我一人醒著。放了巴哈郭德堡變奏曲反覆聽著，畫了茶花，寫了一紙楷書，謄上管管的詩名，春天像你你像煙煙像吾吾像春天，順道翻了一下詩集。

碎言細語。醒得太早，想著要去晨泳。把衣物好好的塞進袋子裡，下樓去，騎了腳踏車往泳池的途中，突然想到《聊齋誌異》裡頭那個狐嫁女的故事，然後一時想不起來那偷拿金杯的人叫什麼名字，越想不起來就越想知道，好想回家翻書。

等待靈魂。今天特地休了假，因為很久前隨口答應了朋友，說有機會就去幫她的工作伙伴們上兩堂課，結果誰知道她真的弄了個課給我去上。我因為向來臉皮薄，跟她一來一往商量了很久，覺得講上課有點太沉重，想改成類似workshop，以分享和討論的方式去進行。

值得被愛的人。靜是雨兒的媽媽，也是我舅舅的女兒。她有兩段時間，曾住在我家。第一次是她在唸大學時的三、四年間，當時我還是個國中生，媽媽是她的大姨姨，我就是在那時把靜從表姐當成家姐的。有一個姐姐可以和青春期的我同住一屋，像天上突然掉下來的禮物，我一直很開心。

想記下的這些。美好的清晨，是天光時猶見曉星，我們就站在滿山遍野的芒草海裡，揉著眼睛等待日陽，等待風起。你想，我們會有天忘記了麼？忘記這美麗的一天，忘記我們現在一起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那麼的傻氣卻又那麼的美。

三名女子的晚餐。晚上，去赴琦的約，在永康街。珍因為和有曖昧的男生鬧得不愉快，下午結束工作後，硬是賴著要我帶她一塊兒，受不了自己的個性，總是無端就將自己陷入兩難之中，結果變成三個女人的晚餐，所幸琦也不在意，還說一起來。當我吃著凱薩沙拉的時候，她們已經各自談論起她們的男人，而那不過只是才剛上開胃菜的時間。

只是說著。也不知道為何那麼累，昨天晚上回家後，又不知不覺的穿著外出服，在沙發上睡著了，這陣子已發生過兩次，可今次睡得很沉，醒過來時發現已經兩點多，天一樣黑著，只是已隔日，脖子好痠。我記得到家那時才七點不到，我竟睡了那麼久麼。

打勾勾，一百年不變。今天回家得早，特地從教室帶回巫婆的手指餅給雨兒，想到她可能會嚇一跳，在玄關貼上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小人兒應該會用一種懷疑的眼神怕怕的咬下一口，然後發現其實很好吃，再傻笑著跟媽媽說，可以去找姨姨麼。那孩兒總叫我心疼，老想著把全世界她喜愛的都買來給她。

日記雜感。在標準泳池，靜靜的游了來回20趟，然後靜靜的回家。清晨的泳池人少，安靜得像夢一樣，即使手腳用力撥開水流亦不激起水花。另一水道的婆婆，也靜極的像隻水黽，輕盈的滑行在水面上，全程頭不曾沒入水下。真羨慕，我始終不會那種游法。

平淡與熱烈。這次回到爸爸的家鄉，心裡的感受很多。好像去了一個熟悉的地方度了假，兩日一夜下來，還不甚清楚是什麼橫在心上，但心很誠實，總是較其他感知先一步做出反應，只是此刻那些是什麼，我還不是很了然。

喪禮。這兩天回爸爸家鄉參加大伯的喪禮。當年爸爸想把奶奶接來台北和我們同住時，大伯還因此生了好大的氣，說他是長子，奶奶本來就應該跟著他，而且農家人講究人親土親，奶奶要在家鄉生活，身心才得以閒適。

情信。你寄給我的那一棵生在落日火山口的樹，那照片上的藍，就是我記憶裡的你的顏色，你慢慢在我生活中淡開的那時，有陣子我還是經常想念你，那時並不清楚自己對你是不是愛情，只知道跟你談話心裡總是愉快，年少時對那種心領神會的感覺好似不那麼深刻。

凌晨讀純真博物館。睡得不好，老是這樣，越早睡就越早醒。凌晨兩點，把自己深深埋進單座沙發裡，換了好幾個姿勢側壓著頭，朦朦朧朧地好像又睡了一陣，結果醒來發現不過才兩點一十七分，怎麼會這樣？竟然才一下下？心想看書好了，集中注意力，看睡意會不會看著看著跑回來找我。站在書櫃前望了一陣，直覺就拿了《純真博物館》，你喜歡博物館嘛。

寫一首名為窗的小詩。關上視窗，看著我大木桌旁的窗景，勉強寫了一首名為窗的小詩，也算心情有了些正向的進展，秋涼天清，今天心情感覺還可以。

相信與快樂。中午胃口不太好，沒吃什麼，心裡掛記著你的身體，便拿了自來水小楷寫了點字。婷偷偷溜進休息室給了我一顆星星，我問那是什麼，她說那是她髮夾上的星星，有三顆，掉了一顆下來。婷說，她覺得那一顆應該是流星，她記得我從前曾講過流星墜落的時候，可以許願，她就拾來給我了。

下眼淚雨的一天。孩子們，但願你們上了小學，覺得有一點點累，覺得好多事好難，覺得好多為什麼的時候，還能想起跟著老師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希望這一小段時光的陪伴，能帶給你們長大需要的勇氣與力量，曾有一個好愛你們而你們也好愛的老師，認真的傾聽著你們的秘密。

張愛玲，生日快樂！這時，宜從廚房端出插著蠟燭的小蛋糕，還一邊唱著生日快樂歌，好瘋哦，我差點以為我醉了。倫大叫，今天有人生日哦？宜也大聲回叫著，有啊！張愛玲！大家相視哄堂而笑並齊聲高喊，張愛玲，祝妳生日快樂！

也來寫詩好了。你是丁夜閃爍的光我想輕輕讀你的臉看歲月刻在你鬢邊的痕

數學五三〇。中午結束工作後，看陽光正好，吹著風，一口氣從辦公室走到了美術館。自博愛路週邊一帶穿繞接續中山南路，回到我最熟悉的中山北路上，其實也沒多遠，不過一個半小時的路程，若不是我不經曬，這麼一條中山北路就能直通通走回家了。

想念的日子。從前，我家有三條大狗，兩隻黃金獵犬，一隻拉不拉多。妮就是那唯一的拉不拉多，也是三狗中的老二，說拉不拉多好似也不太正確，因為我撿到她，帶她到狗醫生那裡檢查的時候，狗醫生說，她看起來有一點像黃金，但又有一點像拉拉，狗醫生推測她應該是黃金和拉拉的配種。

假日閒遊。假日時去了台中，還順道和雨兒一起去看了螃蟹。還好早起對我來說，向來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反正我總是睡得少。清晨的高速道路行車尚少，天地一片寂靜，只路燈一一亮著，遠方山線隱隱可見有光，應該是個好天氣啊，這一天。雨兒安安穩穩的睡在她的安全座椅上，香香甜甜的。

生活雜感。常常失眠，而夢又做得不夠多，醒來以後總以為睡了很久，原來不過是一夜的事。昨天夜裡，接到琦的電話。她說，交往六年的男友，莫名其妙的不愛了。一向冷靜的琦，淡淡的說著，沒有任何情緒。反倒是我因感冒而啞掉的嗓子，讓發出的聲音，嗚咽得像是在低泣。然後，我又很白目的問，妳還好麼。結果，免不了被訓誡一番。

永遠。你還記得《甜蜜蜜》裡黎小軍的姑姑，如何度過她的一輩子麼，我很哀傷的剛好記得，是回憶，她靠著與情人在半島餐廳共度一晚的那個回憶過了一輩子。我忘不了螢幕上年老的她說：「沒關係，我記得就夠了。」

步行與走路。關於步行，我其實並沒有那麼多文思，只是一直以來都喜歡走路罷了，但因為讀了她三兩句所言，我便很想知曉，為何讀了班雅明之後，才了解了步行與城市的關係，可惜我至今仍是似懂非懂。不過，我還是很喜歡走路，而我也真的很能走。

班雅明。讀班雅明，總是令我挫折。我始終進不去〈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只能在門前徘徊探望，不得其門而入，更別談〈歷史哲學論綱〉了，讀是讀了，但讀了什麼講不出來，根本完全被打敗。到底為什麼，就連波特萊爾也沒那麼難親近，嗚嗚，真想哭。

綠籬牆。從前我家外大門側也有兩道綠籬牆，只是不若那建案的植生綠牆高聳，約略一米四五的高度，以我成年身長走近，還可見家屋前綠地園庭風景一二，那綠籬牆圍植的正是七里香。

你們的顏色。孩子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跟我說著，我問他們週一遠帶他們做了什麼，孩子們說，我們畫了二十隻狗，然後變成一個二十狗的故事，恩還在一旁自己講自己呵呵笑的說著，哈哈「餓死狗」哦！大家笑了一陣後，就開始好奇的問起，我們今天要做什麼呢。

我的愛情。今天眼睛不舒服，上午的工作休假，下午的教室跟遠換了一天，我就待在家了。剛好閒著，就給你和自己都做了午餐，想拿去你公司給你，後來又覺得自己做不來這事，感覺有點可憐又太過深情，我才不要，最後叫了快遞。你最近不是嫌自己胖麼，雖然我覺得根本也還好，你高嘛，基本上看起來還是瘦長的。

謝謝妳的愛。姨姨，我愛妳，晚安。晚安，姨姨也愛妳。

看電影。謝謝你幫我買了電影票，我已經開始期待下週五了。你知道，我有時候好羨慕你，卻又好嫉妒你，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我大概永遠也無法好好的說清楚給你聽。以前也是這樣的，常常看著你寫的書評或影評，會令我沒來由的生悶氣。

真心話。以前只要我說，突然很想吃豬肝湯，你就會帶我去那個每天都開到凌晨一點的小店舖。你總會記得，告訴有點年紀的老闆娘，不要添加麻油或香油一起烹煮。我喜歡那清淡的湯汁中只飄著一股薑香，和母親的味道一樣。

日常閒談。夜裡，我們聊天。你說起披頭四，想到Norwegian wood，我說我最喜歡Hey Jude，我就愛那旋律跟唱詞，但其實披頭四太多經典歌曲了。講著講著，你說到John Lennon，我就想到了小野洋子，我絮絮說著小野洋子，你便如聽故事那般專注。

一下下。今天，我的繪本作家朋友請了他的詩人朋友到教室裡給孩子們說字，詩人朋友說了幾個關於字的故事給孩子們聽，並邀請孩子們一起畫字、寫詩，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七嘴八舌的，央求詩人朋友再待一會兒。

造作與純粹。不知道是講話的方式，還是用字遣詞，又或者是言談裡敘述提及的人事物，我可能無意間時不時就給人一種裝模作樣、矯揉造作的感覺吧。其中，女生的比例又比男生多了一點，我也曾傷心的想過，難道是本人長相生來就令人討厭，可若真是如此，我也莫可奈何呀，畢竟是爸媽賦予生就。

寫字。我喜歡寫字。可能是從小對寫字這件事，留下很輕鬆美好的印象，所以我一直都很喜歡。我沒有受過正統的書法訓練，也沒有人嚴厲的要求我寫，我就只是喜歡寫。

野口夏。你還記得你最後一次給我寫的信麼？那是我們都還自以為是文青的年代，那封信的標題是The last rose of summer，還附加了一個同名音檔，是James Galway吹奏的曲子。那年你說，我是夏，也是夏天裡最後的一朵玫瑰。從那之後，因為西西，因為你，我便是野口夏了，那就是我化名的由來。

禮物。「姨姨，這是我今天在學校畫好，帶回來送給妳的禮物。」雨兒滔滔說著圖畫紙上的人物和故事。據說那人是我，畫裡有月亮，因為我總是天黑才回家。我穿著蛋糕般有星星閃爍的裙裝，微笑著。

親屬。知道你在意，我還是花了點時間，跟你說個分明。我在很年幼的時候，就認識倫了。小的時候，他總是繞著我跑，像一隻小狗一樣。

這一夜。夜裡，睡到肚子痛。年紀開始大了一點之後，真是什麼奇怪的毛病都有。只能起床好好的坐著，等著疼痛過去，等到睡意都沒了。闃寂無聲的夜裡，適合想念與讀書，或者疼痛。

動容。我知道我一直是一個矛盾的人，天真卻又嚴肅，喜歡做夢卻又喜歡把自己叫醒的人，總是無端就將自己陷入兩難之中。雖然我們總是無話不談，但我偶爾還是會擔心沒什麼話題可以與你分享，我不希望只是跟你聊我工作和生活上的細瑣，我也想聽聽你的煩惱與抱負。但有時候，我只是單純地想聽聽你的聲音。

命運。說起來，那是一段很長的日子呀。談過兩場戀愛，做過兩份工作，愛上了很多，捨棄的更多，我家的三狗們，在這幾年間先後的離開，你相信麼，每一次我都整整哭過一週，原來人哭過頭是真的會昏死過去的，從前我還以為那只是太過世俗的劇情，沒想到都是真的。還有搬家，日常與家庭生活，剩下的，想得到的幾乎都同你說了。

樹與種子。當我很小的時候，我稱奶奶為嬤嬤。我極愛樹，從小便是，因為嬤嬤說，樹就是大地的生命，死去的人都變成了樹，在人間靜靜看著捨不得的一切，嬤嬤也會。嬤嬤說的，我相信，以後我會在樹林裡遇見來不及說再見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