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七七【11】一億身價清補涼

  沈初二獨自來到同心堂。穿過赤紅大門，前廳正中上方，懸着一盞巨型宮燈，畫意是桃園三結義。

  沈初二苦笑，心想：「赤遼參、桂味、清補涼，三大重心人物相繼死後，現時的同心堂，已物是人非。」

  堂內弟兄嗅到警察的味道，兇神惡煞上前阻止他內進。幸好菜乾及時出來迎接，否則沈初二也不知如何應付。

  菜乾是三代元老，自清補涼在桑拿遇害後，他現時暫代堂主一職；小頭目也給他幾分薄面，不敢造次。

  「警官老兄！有甚麼可以效勞？」菜乾以禮相待。

  「叫我沈初二可以了！」

  沈初二懂禮節，出手也不輕，帶着一瓶茅台酒作伴手禮。

  「客氣！」

  歷練高觀人於微，菜乾稍稍打量沈初二，已看得出他並非一般混飯吃的小雜差。

  「可否到堂主辦公室參觀一下？」

  菜乾當然知道他的來意。

  「請！」

  踏進清補涼的辦公室，沈初二眼睛沒有閒着，四周掃瞄。室內全黑裝潢，由辦公桌到大班椅，招待客人的梳化，連擺放着幾件廉價古董的飾櫃，供奉關二哥的神龕，全部都清一色黑漆漆；儘管已開燈照明，依然幽暗一片，充滿壓迫感，侷促又不自在。令沈初二奇怪的是，懸在辦公桌後方，同心堂的牌匾，缺了一角……

  菜乾也留意到，他的視線停留了很久。

  沈初二也注意到，菜乾在監視着他，注視着他每個微小反應。

  「請坐！」

  沈初二也不客氣，剛坐下就直接問：「菜代堂主可會想起或懷疑，有誰會殺害嚴鐵三？」

  「聽聞清補涼死於邪術！」

  菜乾點起紙煙。

  「這都是黑道能力範圍以外，要追究，恐怕無能為力！加上我只不過是暫代堂主；又一把年紀了，亦無打算接任。當選出下任堂主後，要如何處理，就交由他本人取決！……」

  他乾咳兩聲。

  「邪門殺手！並不好對付！相信沈警官也認同這點。」

  言語間，沈初二察覺到菜乾表面上想置身事外，但又漫不經意把話題帶回兇手身上。沈初二相信，只要令他沾不上身，他將透露更多。

  「可惜我是警察！不能像老人家豁達，說不理，就可以不理！」

  菜乾吐出一口濃煙。

  「年輕人……對不起！警官老兄！……儘管你能夠查出誰是凶手，即使你又可以把他擒獲；但上到法庭，你有信心，你的證詞、證物可以把他入罪？法律有能力制裁得了他？要考量的問題多的是……」

  沈初二沒想到菜乾會這樣說，沉默了半刻：「未走出第一步，又怎知沒有下一步。」

  不知是誰入了誰的局，是沈初二引導菜乾一步一步說下去，還是菜乾令沈初二走上不歸路。

  菜乾指向牆上的牌匾。

  「你剛才也留意到那個缺角吧！」

  沈初二微微點頭，同時也點燃一支香煙。他此舉動，有着強烈暗示；兩人吐出的雲霧混在一團，暗示大家是同路人，可以溝通得到……

  「大約五年前。當時清保涼正用極刑，拷問一個情報販子。等候中的年輕殺手看不過眼，出手相救。他運起邪術，手一揚，電光一閃，牌匾應聲崩裂了一角。把在場各人震懾，他更脅迫當時老大赤遼參放人……」

  菜乾枯乾的手緊夾紙煙，輕輕把煙灰扽在雲石煙灰缸內，又抽了兩口。

  「那個殺手叫做張子牙！」

  終於聽到殺手的名字，總算露了端倪。

  「他不是普通職業殺手，身手不凡不特止，而且懂邪術。在他們行內，算得上是頂尖之流，在黑道中也相當有名氣！加上收費高昂，不是普通人可以僱用的殺手！」

  「菜代堂主何以斷定，殺手就是那個叫張子牙的人？」

  「江湖傳聞！各幫派合謀聯手，想剷除清保涼，他們曾經向張子牙問價！」

  「即是張子牙受僱了？」

  「不！」菜乾把紙煙弄熄：「各幫派打了退堂鼓！……因為，張子牙索價一億元！」

  「一億？」

  菜乾哈哈大笑：「當時清保涼知道之後，比我現在笑得更大聲！他說：『知道我的身價未？世界上，誰有資格買兇殺我？』自始他把這個謠傳常常掛在嘴邊，經常向外炫耀，自抬身價！」

  沈初二一點也笑不出來。

  「你這麼說，他們已放棄了聘請張子牙。不是更加證明，殺手不會是張子牙？」

  「手法乾淨利落！又是使用邪術！殺手行裡，獨一無二！」

  「原來如此……你可以形容一下，例如他的樣貌身高之類嗎？」

  「我的確五年前見過他。但老實說，講你知也沒用！傳聞他是喬裝高手！很少有固定身份出現！男女老幼都有可能！他的真實面貌，根本沒有人可以說得定！」

  其實菜乾所說的喬裝，就是張子牙最擅長的「奪舍」，他能把靈進入任何人體，控制任何人。

  「那麼，他們用甚麼方法聯絡張子牙？我是指，聘用他的方法，或者問價之類！」

  「沒有人可以直接聯絡他！」菜乾在紙上寫了個電話號碼。

  「這是他的接洽人電話！」

  「專人接洽？」

  「他叫松本零。就是當年張子牙救走的情報販子。」

  菜乾嘆了口氣，伸伸腰骨，搖搖擺擺站起來。

  「我可以說的，已經全部告知你。」

  沈初二知道，是時候離開。

  菜乾禮貌地送行。

  「不要怪老鬼多事，為了個人安全，我勸你即時停止！……若不！當遇上張子牙時，你要毫不猶疑，即時殺死對方。否則！死的，一定會是你！」

  臨別前，他仍然把握機會，出口術，想借刀殺人。

  沈初二當然看穿他的陰險詭詐，只是笑笑，向這老奸巨猾揮手道別。

  沈初二邊走邊想：「菜乾沒說錯，我不單沒有把握起訴他；就連擒住他，我也未有確實辦法……」

  相隔一晚。

  沈初二沒有打電話找松本零，反而去了找在刑事情報科的相熟好友。

  「這個電話？你從那裡得來？」

  「是同心堂代堂主，菜乾給我。」

  「難怪！」

  情報科朋友作了個不知可否的手勢。

  「松本零！在情報界頗有名氣，有『黑客之刺』稱號。偵查他而被反入侵的案例，發生過不少，所以大多情報員，都對他敬而遠之。」

  兩人相約在警署外的咖啡館會面。

  「放心！不會牽涉任何部門、任何人！我只是不想透過電話找他，打算直接單獨和他面談！」

  沈初二知道，除了靠交情，找相熟朋友幫忙之外，警察局內，根本沒人願意牽涉，跟邪門殺手相關的案件！

  「要查松本零住址，其實並不難。但你直接上去，有一定風險，他的夥伴之中，有武術高手！甚至懂魔法邪術！」

  「我此趟去，只是普通傾談，相信問題不大！」

  「我還有一個問題。」

  就是關於張子牙。

  「有個殺手，叫張子牙。你們有他的資料嗎？」

  情報科朋友想了很久。

  「只是聽聞過！……十年前情報科曾經替張子牙建檔，其實只有姓名，年齡、身份證號碼之類基本資料，連相片也沒有，之後也沒有資料更新過。加上建檔不久之後……檔案也消失了！」

  「甚麼？消失了？」

  「入侵系統！不單是情報科，所有政府相關機構，入境處、海關、生死註冊處，醫院……目的是要把張子牙的個人身份，完全消失。」

  「松本零辦得到？」

  「應該是他所為沒錯！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

  「有可能復原資料嗎？」

  「復原？不會了！情報科不敢去惹松本零，怕重建檔案，會觸怒他。到時可不只單單消失一個張子牙，而是所有人資料，就麻煩了！而且根本沒有任何案件涉及張子牙，不值去冒這個險……」

  沈初二收過松本零地址，失望離開。

  朋友再三叮囑：「帶槍去！以防萬一！」

  「不了！用不着！」

  註1：宮燈顧名思義就是宮廷照明裝飾，一般為八角、六角和四邊形，每面畫屏各有圖案，畫意多為祥瑞徵兆，如龍鳳呈祥、福壽延年、吉祥如意等。

  註2：53度飛天茅台酒500毫升，2022年每瓶出廠價969元，官方零售價格定為1499元，但通常市場售價會飆升至3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