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替吳依珊寫小說的事情還沒決定好,結果又和小翔吵了一架,真是煩的我。
其實本來也沒什麼,和小翔開開心心的約了看電影,結果他臨時被事情絆住了,遲了半小時才赴約;小翔一出現我面前就急急忙忙的道歉,剛好今天我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只是輕鬆的說:沒關係,走吧!電影快演了。
結果小翔就生氣了,簡直莫名奇妙。
「就這樣?」
「不然咧?」
「這未免太詭異了吧!往常只要我遲到超過十分鐘妳早就用手機奪命連環CALL了!」
「我手機帳單沒繳,打不出去了嘛。」
「再不然等我到時妳一定也是氣的兇我,要不擺臭臉要不當場走人,呼我巴掌是不太可能因為妳懶得花力氣,但結果妳卻什麼反應也沒有!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
「我聽不出來這有什麼問題。」
「這就是問題的所在!本來該有的反應妳卻一樣也沒有表現,這太違反自然了!妳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我?」
本來我沒火氣的,被小翔這麼一囉嗦倒也真的就火了,接著我說:我大概一個星期不想看到你;然後我就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走人了。
什麼毛病嘛!
如果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的話,他們八成會以為這是我在說笑話,如果是秋雯的話,肯定又要扯一些被害妄想症啥有的沒的。
這個世界不正常!
「什麼?」
司機從後照鏡看我,他有一雙看起來讓人很想吐他口水的三角眼。
「什麼什麼?」
「妳剛不是說這世界不正常嗎?」
不妙!
果真就如同我預期的那樣,三角眼司機從『我也這樣認為』開始一路談起政治呀台獨呀兩岸呀九一一呀失業率呀陳水扁呀李登輝呀連戰呀宋楚瑜的,拉拉喳喳的說個沒完沒了,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難怪我一開始沒意識到我正在搭計程車,原來是少了這些。
三角眼一直口沫橫飛的發表他的政治觀點人生看法,就像是全世界的計程車司機都會問的那樣問起我的政治立場,我隨口說了一句我還沒有投票權之後就一直盯著跳錶看;而三角眼則是繼續哇啦哇啦的說個不停,一副好像三十年沒跟人說過話的模樣。
有些人就是喜歡以聲音來提醒他的存在。
當我看到數字顯示到一百二十五的時候馬上就說了我要下車,而三角眼在找我零錢時還嘀嘀咕咕的自我辯論外星人到底存不存在。
下車之後我漫無目的地隨意亂走,太陽很大,整座台北城悶的跟烤箱沒有兩樣,途中經過一家便利店時本來想進去看免錢雜誌吹免錢冷氣,但是看到店門口有一隻白色大流浪狗吐著舌頭納涼、等待有人進出為牠送來短暫的清涼之後我就改變決定了。
我和流浪狗的差別只在於我會走進去吹冷氣而它不會,除此之外,我們簡直沒有兩樣。
這個念頭害我沮喪的不得了,我於是又繼續往前走了一會想找家STARBUCKS喝杯焦糖冰咖啡,但想想獨自上STARBUCKS就代表得自己付帳,所以念頭一轉就在小巷子裡找了家便宜喫茶店坐了下來並且點了杯大的百香冰紅茶。
我一面翻著每期必看的壹週刊一面等待我的百香紅茶,當我讀完記者繪聲繪影的推敲小S是不是懷孕的時候,小姐給我送上一杯小的百香紅茶。
「小姐,我點的是大杯的哦。」
「呀!對不起,我馬上幫妳換。」
「算了啦,小杯的也好。」
「這是我的錯,我馬上幫妳換。」
「真的沒關係啦,小杯的也沒差的。」
「不行不行,這都是我的錯,請讓我馬上幫妳換。」
「我都已經說了小杯的沒關係,妳這個人是什麼毛病呀?」
忍不住我還是吼了她,那小姐嚇的把百香紅茶放下就拔腿小跑步離開,一副遇到瘋婆娘蠢樣。
為什麼要這樣呢?我都說了沒關係她為什麼就是堅持要換呢?我本來只是想表達我的體貼以及大而化之,為什麼偏偏就是要把我惹毛呢?搞到後來卻變成好像是我個性很惡劣一樣,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要惹我生氣呢?是不是每個人都討厭我呢?
我越想越委屈,竟就對著牆壁哭了出來。
剛才那女的一副好像想過來拍拍我的肩膀但想想還是算了因為我是個惹人厭的傢伙於是作罷的表情。
這樣不對!
我最近越來越愛哭了,搞什麼封筆之我反而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老是哭哭啼啼的也不是辦法,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討厭的想揍我自己一頓。
我於是急急忙忙的喝乾了小杯的百香紅茶,把錢扔在桌上,以一種做賊心虛的姿態逃離。
我把我短暫的軟弱行為丟在那家我永遠不會再光顧的便宜喫茶店裡,在心底告訴自己我可不再是一個軟弱沒用的女人了。
走出喫茶店的時候,太陽已經被一大塊的烏雲給遮起來了,空氣既悶熱又潮濕,根據我活了二十三年的經驗來判斷想必是快下雨了吧。
我抬頭觀察天空,有幾個傻蛋也跟著好奇的抬頭張望,我搖搖頭快步離開。
果真當我信步走到華納威秀的時候天空已經嘀嘀答答的下起針似的斜雨,躲進電話亭裡從牛仔褲口袋掏出六枚硬幣,想打電話隨便找個誰出來一起看電影,結果他們卻說真不是看電影的好天氣,用掉了六枚的硬幣,換來六塊錢的寂寞。
原來我的寂寞廉價成這樣。
嘆了口氣,我撿了一個沒有人排隊的窗口買了一張電影票,隨便什麼電影都好,無所謂,我想要的是看電影的本身而非電影的內容。
捏著票根找到我的位子坐下,看見左前方有一對看起來像是很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情侶的醜情侶以一種誇張的姿態正在親熱著,那女的整個人蜷在那男的懷裡喘氣著,那男的則是熱切的親吻著女朋友的醜臉,從我的角度看去那男的簡直就像是要把那醜臉給吞下去了,害我一度緊張的想打電話叫救護車,原因不是想擔心那女的性命安危,而是怕那男的吞了那樣醜的一張臉後會瀉肚子。
如果把這兩個人也當成電影看待的話,那應該可以拍成一部恐怖片,並且兩個人都不需要化恐怖妝就可以直接上鏡了。
我持續觀賞醜情侶表演親熱戲大約十五分鐘之後,就開始想要專心看真正的電影,但突然想起昨晚好像做夢夢到發生火災,於是我接著又緊張兮兮的直盯著警示燈,最後終於因為緊張過度而疲憊的沈沈睡去。
再醒來時是因為全場的燈打亮並且我發現我好像還睡到落枕了。
我用手背把嘴角的口水擦掉,歪著脖子走出華納威秀時,天空已經放晴了,而我的肚子則是餓的響了兩聲,至於我看了什麼電影、電影又演了什麼,我則完全性的不知道。
離開華納威秀之後我一個人跑去吃麵,本來我點的是海鮮炒麵結果把頭髮從左邊梳到右邊的禿頭老問卻送上海鮮燴飯,這次我什麼也沒說的就吃了起來,反正拉出來的形狀味道還不都一樣。
這一整天下來我心底一直存在著不被了解的痛苦。
不被了解是一件相當累人的事情,走出麵店的時候我整個人累的像是就要虛脫了一楚,沒有辦法只好就近找了個地方靠著,牛仔褲後口袋放的是一整天沒響過的手機,心裡想的是待會還是去買杯STARBUCKS的焦糖冰咖啡好了。
突然我的衣角被人拉了拉,轉頭一看卻沒有半個人,才在驚訝莫非是活見鬼了嗎的時候,接著一個小男童稚嫩的聲音就從下方傳到我的耳膜。
順著視線看下去是一個穿著相當寒酸的小男童,他口齒不清的說著些什麼,眼底透露出來的訊息彷彿正在說著『我是絕對不可能原諒妳的』;不知怎麼的我當下聯想到流浪兒在街上胡亂認親的故事,我連忙搖頭晃腦的說:
「不是不是,我不是你媽媽。」
小男童的眼神越來越憤怒,我只好寡廉鮮恥、管他聽了懂是不懂的說:
「我其實還是個處女,我並且只有十七歲,我有相當堅定的證據證明我絕對不可能會有小孩,更何況還是像你這麼大的一個。」
「這是我們家要賣錢的紙箱啦!」
小男孩已經急的快要跳腳,我這才意會過來原來是他誤會我要搶他家的紙箱去賣而我誤會他要半路認我作娘,我趕忙掏出五十塊硬幣交到他小小的手上道歉賠罪,然後告訴他說天氣好熱拿這錢去買個什麼飲料喝吧,最後我羞愧的快步離開。
當我快走了差不多二十五分尺時,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你,遠遠的出現在我眼前。
你站在街的一角,正等著信號由紅轉綠,我在你的左側方呆住,你沒發現我。
錯不了的,那修長的身影,那俊俏的面容,你竟然還是我記憶裡的模樣。
我感覺到一陣昏眩,當下只有一個念頭--
快逃!
你為什麼要來台北?
累的像條老狗一樣的回到家之後,卻發現小翔正待在我的公寓裡,而且還沒有鎖門。
「你忘記鎖門了。」
「這什麼?」
小翔手裡拿著幾天前被我無意間翻出來的陳年卡片,眼底是我不曾見過的冷漠。
「你怎麼亂翻我的東西?」
「我沒有。」
「沒有才怪。」
「我本來是想找帳單替妳把手機費用繳清的,是妳自己把這卡片亂丟。」
「你馬上給我道歉,並且我大概兩個星期不想看到你。」
「誰寫給妳的?」
「干你屁事。」
「為什麼不敢告訴我?妳還背著我跟誰交往是不是?」
「你有沒有長眼睛哪?自己女朋友的筆跡你看不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
「不關你的事。」
我一把搶過那卡片,偷偷慶幸還好信封沒和它擱在一起。
「最下面的名字是誰?」
「你不認識。」
「妳為什麼要寫這樣一張卡片給自己?」
「與你無關。」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這是怎麼回事?」
「我最後再告訴你一次,這與你無關。」
「這太過份了,妳從來不告訴我妳過去的感情生活,甚至是我主動問了,妳也從來不說。」
「因為沒有必要。」
「妳真的讓我很失望。」
我讓小翔很失望?我簡直難以置信小翔竟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來!
「你給我聽好了,我只是你的女朋友,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你不要把我當成你的附屬品,你沒資格要求我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我也沒有必要成為你希望我成為的哪一種人!你不要老是搞不清楚狀況把自己弄的像個笑話一樣。」
「這就是妳對我的想法?」
其實我此時在心底小小的後悔了一下,因為我好像說的太過火了,但礙於面子並且正在氣頭上,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可能示弱的。
「好,我明白妳的意思了。」
小翔再度摔門離去,不,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也不一定。
我有預感這次我們是真的完了,走完了,這條愛情路,我們真的走完了。
好奇怪的感覺,過去我好幾次在心裡揣想過和小翔會有的分手畫面,而這次也和我想像中的相差不遠;我從來就不預期我們會像日劇中的那樣互相祝福還做作的說能夠被對方愛過就已經此生足矣,但奇怪的是雖然我早也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但心還是仍然陣陣作痛。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牙醫一樣,雖然早知道會痛,不管再怎麼拖延也是遲早得面對的,到底還是得痛的。
而原來,分手和看牙醫到底是不一樣的,因為分手是怎麼都準備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