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6|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鴛鴦織就》附錄卷五_第22章

🍊:這一章其實頗甜蜜的,無痕與玉石兩心相知,就連追查強盜也並駕前往,相輔相成,猶如神仙眷侶偕同行走江湖,我想這是兩人自從相遇以來最美好的一段歷程了吧。可惜,美好總如烟花般炫麗也短暫,就不多言,且與他們一同靜靜品味與珍惜這段美好時光吧。

黃龍嶺的柯三爺也算是老可愛一枚了,他與無痕相鬥這場戲,畢竟是玉石的回想,感覺上無痕的個人帥度似乎也提升了兩成。哈。

黃龍嶺的柯三爺也算是老可愛一枚了,他與無痕相鬥這場戲,畢竟是玉石的回想,感覺上無痕的個人帥度似乎也提升了兩成。哈。


《鴛鴦織就》附錄:《鴛鴦織就欲雙飛》卷五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兩腮淚,心上留痕。掌心諾,傾世相許。
俠侶英姿江湖行,並轡同心探變局。



名冠北方的玉面諸葛,在接下來的數天裡,展現了前所未見的驚人魄力和行動力。

於公,他不只派人暗中監視那野地糧倉的後續動靜,更鼓動多位糧商聯合暗中收糧,一來藉此備妥運往關中的賑糧,二來也賭注朱炳金為求湮滅證據會急著將糧倉裡的糧食脫手。果其不然,白師爺每日往返奔波出入各地黑市,沒幾天就把糧倉裡的所有糧食幾乎盡賣一空。

無痕就等這個機會,他與無忌商量只要時機一到,立即派人急腳遞密函快報入京,將此事呈報四王爺,只要驚動朝廷,皇上定會派欽差嚴加查辦,屆時,就看朱炳金怎麼開解盜賣官家糧倉的罪行!

上回假督官一事雖讓朱炳金逃過一劫,但此次虧空官糧動搖非同小可,朝廷斷不可能坐視不管,一旦案刑茲事體大,相信就算太師想插手干預,也要忌憚三分。

於私呢,無痕在玉石醒後的清晨,就到香院向冷叔說明求親的決定,同時在父母與梁世叔的靈前,誠意下跪,上香秉報。冷叔雖然對於無痕如此突然的舉動有點訝異,倒也樂見其成,畢竟小倆口鬧得亂騰騰,一個嘟嘴氣呼呼,一個橫眉又豎目,大家看了都知道氣氛不對。然而,玉石受傷歸來,對無痕似乎有了極大影響,至少,在重擬婚約這件事上,他有著難得的堅持。

聽完無痕的主張,冷叔撚著鬍子,似笑非笑的說:

「二少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相信老爺夫人,甚至梁大人也都欣見此事玉成,不過,這事能不能辦得成,到底還是要玉石姑娘親口答應了才作數啊⋯⋯」

無痕輕淺一笑,目光炯炯,說:

「冷叔,你放心吧,我定會讓她答應嫁與我為妻的。」

無痕帶著信心承諾,冷叔總算明瞭他心意之堅決。


—·—

因為玉石受傷的緣故,幻兒特意給容園多撥一個丫鬟,專責照料玉石的一般起居。

於是,馬管家向幻兒毛遂自薦,想讓女兒玉釧來接手這個工作,因為之前玉石為採花賊一事費了許多心力,玉釧和馬家夫婦都一直對玉石感懷在心。一聽說玉石受傷,玉釧就央求爹娘向大夫人求情,讓她能進容園當梁姑娘的貼身丫鬟,也好為照顧梁姑娘盡一份心力。順利取得幻兒的同意後,隔天一大早玉釧就在父親的引領下,一個人端了水盆待在玉石門口等,待玉石清醒,進去侍候洗漱更衣。

第一回進堡當貼身丫鬟,玉釧一直謹記爹的囑咐:眼要明,手要快,腳步勤,嘴要緊。

馬管家連夜對玉釧耳提面命,讓她要懂得察言觀色,主子還沒吩咐就盡量先一步備好,該做的事要俐落完成,腳步要輕、移動要迅速,不可拖拖拉拉,最重要的是嘴巴絕對要閉緊,主子的事不管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切莫不可碎嘴多言。

玉釧怎麼也沒想到她上工第一天,竟然就遇上了有口難言的事,讓她逼著自己眼不敢斜視,耳不敢亂聽。

當她打了熱水,來到梁姑娘房門口,聽見屋裡有聲響,心想梁姑娘已經醒來,正打算上前敲門請示,豈料房門一開,竟然是二堡主從梁姑娘房裡走出來。一時間,玉釧端著水盆不知該躲哪裡去,只能低著頭避在一側候著。

無痕的腳步邁出玉石房門,發現門口多了個丫頭,心裡也打了個突,然而臉上卻波瀾不驚。他沉聲問道:

「你是大夫人派來照顧梁姑娘的丫鬟?」

「回二堡主,是的,奴婢玉釧,大夫人讓我從今天起待在梁姑娘身邊侍候。」

「玉釧?你不是馬管家的女兒?」

玉釧依然恭敬站著,低頭端著水盆回話:

「回二堡主,奴婢正是馬管家的女兒。」

聽了玉釧的回答,掃視一眼,無痕也想起採花賊那件事來。想想那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如今人事變化實不可謂之不大。玉石都已經回復女裝好些日子了。

無痕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望了已經闔上的房門一眼,便隨口交代玉釧:

「梁姑娘還睡著,先別打擾,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你再過來,我會交代後廚定時將梁姑娘的藥煎妥,每日再煲碗雞湯,你等後廚備好就去端來。」

「是,二堡主。」

見玉釧寡言,應聲伶俐,無痕點了點頭,便放心往香院方向行去。

好不容易望著無痕的身影已遠,玉釧才敢鬆了肩頭,大口喘氣。她的心裡就算有一千個好奇、一百個猜想,想知道為什麼二堡主會大清早的從梁姑娘房裡走出來,她也半點不敢去打聽和探問。

人人都說二堡主說起話來跟大堡主很不一樣,總是像溫和微風拂過,可是方才與他不過說了幾句話,玉釧卻覺得二堡主話中的不容辯駁更讓人不敢輕易怠慢。

玉釧還記得父親曾提過先前梁姑娘還是梁公子的時候,有一日二堡主就因為梁姑娘在容園受欺輕怠,而在半夜大發雷霆,當時容園裡的一干人等幾乎全被連坐處罰。自那一回起,再沒人敢怠慢梁姑娘,就是深怕惹怒了二堡主,被趕出四樓八院事小,若是被趕出傲龍堡,點名永不錄用,那多半也很難在北方繼續混下去了。

想到這裡,玉釧就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她決定還是先到後廚去問問湯藥和煲湯什麼時候煎好燉好比較打緊,爹不是交代過了,別多想、別亂問,才是工作之道啊。

等玉釧端了藥來,發現梁姑娘剛起身,立刻上前自我介紹並再次感謝梁姑娘相助之恩。誰想得到,就在她才幫睡醒發了一身汗的梁姑娘起身換下衣裳,侍候過洗漱,正準備餵藥的時候,二堡主竟然又去而後返。

「我來餵吧。」

二堡主伸手要拿碗,玉釧不敢不從,只能乖乖把湯碗和湯勺交了出去。她悄悄瞄了瞄梁姑娘一眼,發現梁姑娘不知是不是又燒熱了起來,不只原本蒼白的臉上多了一層紅暈,耳際特別發紅,卻紅得極好看,與男裝的她相較起來感覺好不一樣,更多了幾分細緻,幾分柔美。

發現玉釧還在一旁呆愣著,端著湯碗的二堡主,聲調揚也不揚的啟口:

「你先下去吧,雞湯要是燉好了就端過來。」

「是,二堡主。」

玉釧再笨也知道二堡主這是在趕她的意思,福了個身就連忙出了門去。只是她邊走邊覺得納悶,要是二堡主老是這麼將她的工作給搶去做,那到底她是丫鬟還是他是丫鬟呢?可別到最後要扣她工錢才好呢!

聽著玉釧腳步離開的聲音,玉石分外覺得不好意思,總覺得無痕實在忒大膽了,光天化日,放著堡裡諸多繁忙事務不做,跑來她房裡跟一個小丫鬟搶事情做,真是不成體統。

可是,無痕舀了湯勺,冒著熱氣的藥湯,泛著苦味,一勺子湊到她嘴邊來時,玉石也只能張口飲了下去。這藥當真是苦,就連因為發燒而來的口乾舌燥,導致唇舌都覺察不太出味道,玉石仍然覺得每一口的苦澀,似乎都由舌尖漫延到胃底。玉石有口難言,無痕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我舀一匙,你飲一口,好不容易餵完了整碗藥。

端了杯水讓玉石潤潤口喉的苦味,無痕接著自襟裡取一個木盒,木盒裡頭是一顆顆的糖球。

「張嘴。」

玉石才「啊」了一聲,嘴裡就被塞了一顆糖球。

那顆糖飴在玉石嘴裡滾了幾滾,泌出桂花香味來,讓她不禁眼露驚喜。

「什麼味兒?我也嘗嘗!」

迅雷不及掩耳的,無痕湊在玉石嘴上偷了個吻,舌頭也在玉石口裡兜了一圈,分享了那顆糖球的味道。

「唔,是桂花味。不錯,挺好吃的。我就想你會喜歡。鋪子裡的老闆說這糖球呢有好幾種味的,山楂子,紫蘇,黃梅,桂花,對了,還有酸桔味的,你喝完藥以後吃上一顆,就能解去口中的苦味了。」

他竟吻了她,眼角還漾著笑。玉石簡直不敢相信,這般輕佻的舉止會是無痕做的事!實在太不莊重,太過無禮,完完全全就是登徒子的作為。

腦中轟然,臉際發熱,玉石羞惱的瞪著無痕,若不是兩手氣力尚未恢復,她會張手用力打掉那玉面上的笑意,給他點顏色看看。然而,此刻她別無他法,只能咬著下唇,揪著被角,想辦法往床鋪裡縮了縮身子,與他保持一臂遠的距離。

「躲那麼遠幹麼?拿著!」

你⋯⋯你別過來!別太靠近我!

見玉石那般防備的模樣,無痕有些氣堵,雖然方才的舉動是孟浪唐突了些,但也沒必要避得那麼遠吧。誰教她吃出糖球味時的神情笑得那般欣喜,模樣那般可人,讓他想都沒多想,身體已經自己行動了。

做都做了,他也沒想懊悔,畢竟,能夠再次見她輕展笑顏,是他心上最渴盼的事。更何況,那紅唇滋味,他吻過一回,吻過二回,再多吻幾回亦是自然,玉石最好早日習慣來得好。無痕沒好氣的把手中木盒遞過去,直到玉石乖乖伸手接過,才又露出笑容。除了糖球,無痕還知道什麼事最能引起玉石的注意。

「糧倉的事,我大哥已經知道了,我們正在布眼線,好確認朱炳金這狗官到底是在糧食上動了多少手腳?」

果其不然,玉石一聽立刻不再往床鋪裡閃躲,只等著無痕跟她說出更多朱炳金的消息,同時,她的思緒也跟著轉動起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以及從江林那裡聽來的傳聞,她想一併想個透徹。

當時,江林曾說朱炳金幾任調官,離任後接手的好幾個知府知州都發現官倉裡的糧食短少,急得快跳腳。其中也有人上報彈劾,請朝廷派欽差徹查,可是事後朝廷卻都不了了之,彷彿有雙黑手,藏在幕後翻雲覆雨,反而是那些上報的人個個落得貶官下場。

想到這裡,玉石不禁又滿心激憤了起來,她真的不解,難道這天底下就沒人能治得了這個貪官嗎?如果無痕和無忌此次真能將朱炳金扳倒,那可不只能解她心頭之恨,也必是天下蒼生之福、官家之幸。只是,怎麼做才好呢?

「我們現在必須先站在朱炳金的立場上去設想。假使,你盜走了官家糧倉裡的所有糧食,藏在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荒郊野地裡,現在東窗事發了,你會怎麼做?」

玉石想了一下,輕露出笑容,她放下手裡的木盒,要無痕把右手伸出來給她。攤開無痕的掌心,玉石慢慢的在上頭寫了一個字。

「賣。沒錯,我也這麼想。」無痕完全不掩飾對玉石的讚賞,「我同大哥說,朱炳金如此貪財,想必即使私設糧倉事敗他也必然捨不得丟棄那些糧食,一定會想盡辦法將手裡的贓貨全部賣掉,好確保他從中所能獲得的利益。如此,只消等到他手中沒糧了,就是我們出手的時候。」

看著無痕自信滿滿的模樣,玉石心裡也很欣喜,她真的很喜歡這種兩人同心、一起商量事情的感覺。

「玉石,我也同大哥說了,只要這次能夠成功拉下朱炳金,不只要替你和梁世叔澄清冤屈,就連同當年父母的仇我們都要一併查清楚。」見玉石微笑點頭,無痕乾脆握住玉石的手,在她身畔坐下,語調放輕的說:「成親的事,我也向冷叔和父母秉明了⋯⋯」

靠在無痕身側,玉石面頰發熱,關於「成親」這件事,她知道無痕的態度,也明瞭自己的真心,但她還是想表白清楚。於是,她繼續在無痕的手上寫了兩個字。

「婚約?玉石,你要給我答案了?」

無痕掩不住心裡的激蕩,看著玉石對他輕點了頭,忍不住再問:

「所以,你的意思是⋯⋯?」

無痕沒想到這件事玉石會這麼快給予他回應,一顆心吊得老高,不知玉石給的答案會是天堂?還是地獄?

玉石紅著臉,低著頭,慢慢的又寫下一個字:好。

「好?好!你寫了『好』,玉石,你這是答應我了!」

玉石笑得羞怯又點了一個頭。無痕已不需要再多的回應鼓勵,他伸手就想攬抱玉石。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個『好』字,對他而言,有多重要,有多期待。

可是,他的喜悅很快被玉石的下個舉動給潑了冷水。明明沒啥力氣的玉石,硬是使了勁推拒他的靠近,怎麼也不肯讓他越雷池一步。還啞著聲嗓,一個字一個字難受著說:

「我⋯⋯我有條件⋯⋯」

「不管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八抬大轎也好,十里紅妝也行,他都沒問題。

無痕早有了許諾的準備,他相信不論玉石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他都有自信能達成。

「我要等⋯⋯等朱炳金被朝廷⋯⋯定了罪,才⋯⋯才成親⋯⋯」

「好。」無痕答得不假思索。

朱炳金的事他原本就不打算拖延,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把那貪官送入大牢。

「在這之前,你⋯⋯你不能輕慢我⋯⋯動手動腳⋯⋯不能⋯⋯不能像剛才那樣⋯⋯也不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意思是說,抱也不能抱,親也不能親了?這個條件顯然就讓無痕感覺為難許多,他微眯著眼遲疑許久,像是在判斷玉石究竟只是一時嬌羞,還是當真。

終於,無痕點點頭,說:

「好,我答應。」

玉石聞言稍鬆了手勁,抬眼望進無痕眸子裡的包容。

真的嗎?

無痕接下玉石無聲的詢問,認真的說:

「我答應你,未經你允許,絕不再有方才的唐突,你應當明白我心裡對你從沒有過半點輕慢之意。可是玉石,你總不能拒絕我的陪伴吧?咱們以後是要當夫妻的,哪有丈夫不能親近妻子的道理?」

玉石咬著唇,不說話,她總覺得無痕話裡繞來繞去的,繞得她聽了有些迷糊。

那⋯⋯那你想怎麼樣?

無痕臉上帶著笑,眼底也帶著笑,一副有商有量的說:

「這麼吧,我答應你,成親之前,我聽你的。等成親之後呢,你就得聽我的了。如何?很公平吧。」

「那⋯⋯那你在外人面前,不可以⋯⋯我⋯⋯」

玉石懊惱著遲疑,她總覺得無痕詭辯,卻想不出反對的道理。

「我答應你,絕不勉強你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你也要答應我,好好的待在我身邊,好好的把傷養好,乖乖的吃藥喝湯,早一點讓我看見那個完好如初的梁玉石。」

無痕的話,教玉石聽著心上感動,紅著眼,哽咽想哭。原來,被溫柔給層層包裹,是這樣的感覺。

無痕緩緩開口,真誠許諾:

「朱炳金的仇,包在我身上,你毋須被這些事困擾。玉石,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心無掛礙的成為我妻子。」他兩手牽起玉石的手,牢牢握著她的掌心,拇指輕輕撫觸。「玉石,你只管安心養傷,其他的什麼事都不用擔心。等我們成了親,我想跟大哥說讓我們休息幾年,咱們天大地大到處走走,隨心所欲,你覺得怎麼樣?這麼多年打打殺殺,生意上百般爾虞我詐,我心裡一直有個念頭,希望有一天能拋開這一切,江湖歸白髮,天地入扁舟,玉石,到時候,你可願隨我?」

玉石聽著聽著,噙滿淚的眼輕閉,滑下一道淚痕。再睜眼,雖然喉嚨乾熱似火燒,但她仍竭力啞著聲嗓,輕輕的說:

「到時候,不管你去哪,我都跟你。」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無痕徹底被這句話給收服了,他定定的看著玉石,深深的凝望,強忍住想將她拉入懷抱的衝動,心情愉悅的說:「來,快躺下來再休息會兒吧,我先去辦點事,中午再回來陪你一起用膳。」

說著說著,玉石很快被安置進被褥裡,直到無痕開了門出去,她才想明白,他這話裡的意思是說他等一會兒還要再過來?他有那麼閒麼他?橡皮糖也沒這麼黏的。


—·—

紫君的腳步飛快,一路從門庭疾奔至慕容复的書房。

「什麼事急急躁躁?」

慕容复筆下未停,頭也未抬。

「公子,請恕紫君無禮,漕幫有急事來報。」

「說。」

「漕幫的人在揚州渡頭發現石無介。」

「揚州?他去那兒做什麼?」

「他們說他在那裡到處找人。」

「找人?」

「對,找一個小姑娘。紫君以為,他恐怕是在找⋯⋯在找秦姑娘的妹妹。」

紫君遲疑了一下,看著慕容复微變臉色,她的內心頗為不安。

「吩咐漕幫的人一定想辦法阻止他。」皺眉思慮極久,慕容复終於開口:「不管用什麼辦法。」

「是,紫君遵命。」

紫君的腳步才要出跨,慕容复又出聲喊住她:

「且慢,千萬不可以出人命。」

「是。」紫君應聲回答,轉瞬,她又開口:「公子要是實在不放心,不如由紫君親自走一趟。」

「你去?」

慕容复似乎頗為訝異紫君會如此提議,心上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搖頭:

「不必,這件事你只管傳話下去就好,過些日子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辦。」

「遵命。」

紫君立即離開書房去執行慕容复的交辦,來去就像一陣輕風。


—·—

好不容易,玉石的傷口在全堡上下每日悉心照顧之下,復原情況非常順利,不只已能下床,走動時不覺得太疼痛,連嗓子也漸漸恢復了。

儘管無痕總藉機磨著讓玉石早些搬到梅苑去,說是房間大嫂早早就讓人為她收拾好了,他還把她的茶具、她的書、他的琴全給搬進梅苑,平日只要得空,就來邀她一同散步。兩人總是併肩行過松院再到梅苑,就在梅林間的小小亭子裡,他撫琴,她烹茶,暢聊心事。待到日近黃昏,無痕才陪著她回到容園。

玉石總說怕引人揣測,堅持住在容園。但這不過是她的托辭罷了,畢竟,全堡早在無痕的言行有意宣示之下,人人都視玉石為未來的二堡主夫人,是怎麼都不可能有人敢說任何閒話的。玉石之所以不想輕易遂了無痕的意,是她害怕自己要是不竭力護住這最後的小小抵抗,她會就此迷失在無痕的日日溫柔之中,難以自拔。

無痕雖守著對玉石的承諾,在外人面前絕無逾禮之舉,但在唯有兩人的天地裡,他的話、他的笑、他的不自覺小動作,都讓玉石覺得自己就如同一把素琴,不時受他撩撥,臉紅心跳。既羞惱,又甜蜜,卻無法抗拒。

情到濃處,玉石往往要費了氣力才能尋回一絲清醒;無痕寵她,也總依著她,發現自己也會愛嬌拿喬,玉石才明白她已經在無痕的照拂下,實實在在的恢復了女兒身。曾經,這身女孩裝令她極不自在,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但如今,她不只有了女子的裝扮,亦有女子的姿態、女子的心思,更在心底的小小角落裡,期待新嫁為婦那一天的到來。

成為無痕的妻,那自會是很美好很美好的未來吧。

「梁姑娘,今日要午憩,還是到後園裡散步?」玉釧的聲音,打斷了玉石的思緒。

撤下午膳的餐具,玉釧端來溫水帕子和瓷杯給玉石淨口拭臉。

瞧她,如今甚至都有丫鬟侍候呢。玉石對玉釧淺然一笑,笑著說:

「我自個兒散步走走,你去忙吧。」

由於許多東西都安置在梅苑,就算無痕沒來相邀,在容園裡待著無聊的時候,玉石每天也會繞過去梅苑那小山丘晃晃,有時候讀點書,有時就是靜靜泡壺茶等著夕陽自萬樹梅林間落下。

不過,今日她的腳步沒往梅苑走,而是來到容園西側江林住的廂房。

不知不覺也好幾日沒能見到江大哥了。玉石心想。

兩人同住容園卻朝夕不見的原因,一來是玉石除了躺在床上休息,其他時候幾乎都被無痕給軟性綁架了。二來則是因為江林這幾日時間似乎忙碌得很,一會兒大堡主有請去風雲樓議事,一會兒冷總管有事在正氣樓裡諮詢請教,一會兒又是大夫人請他前去茶館幫忙,可說是忙得不可開交。總之,玉石幾番散步特意避開了無痕,卻也找不著江林,總是撲了個空。

今日,江林的房門果然再次緊閉,玉石徘徊片刻後只能輕歎一口氣。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剛巧看見江林回容園裡來。

「江大哥!」

「玉石!」

看著玉石氣色不錯,江林心底的擔心也放下了。

這幾日他之所以像是成了一塊香餑餑,有事沒事人人都搶著找他,很顯然就是因為玉石與那位二堡主之間的事在堡裡傳了開來。為了不讓他從中作梗,人人都搶著找機會絆住他,就是不讓他與玉石碰面相處,說真的,他倒極少見過這麼團結的一家人,不管上到下,主到僕,事情用不著明說,大家就有志同心。

江林後來也想開了,既然石家人也已把玉石視為一家人,有了傲龍堡當後盾,他也用不著再替玉石操心了。

「玉石,看到你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為兄心裡實在欣慰。」江林笑得開懷,像是真的鬆了好大一口氣。

「江大哥,那一日多虧你了。對不起,玉石太心急,反而把你拖下水。」

玉石想起那一日在糧倉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是自己不對,尚未查明就赤手空拳闖了進去,結果引發了這麼驚險的後果,差點把對她極重要的兩個人都給賠了進去。

「是啊,你這衝動的性子真該改改。生起氣來什麼事都不顧,比一頭牛還倔強。」

江林故意板起臉孔,假意要教訓玉石一番,豈料他壓根也不是塊撒謊的料,馬上就被玉石看穿他眼底的笑意,反倒是賣乖一臉討好的湊近他身邊說:

「是是是,江大哥教訓得是,玉石給大哥添麻煩了。不如請江大哥移駕玉石的院落,讓小妹我好好煮一壺茶向你賠罪?好嘛,走吧走吧!」

江林當真也假裝不了太久,就這樣半推半就被軟言討好的玉石給帶了走。

自從玉石親手製作的茶具讓無痕給討了去,無痕就讓人換了套青瓷茶具送到容園來。青白釉刻花燒出來的茶壺注子,壺身綴了交錯的白梅枝,造型極為細緻,附杯亦開了朵朵白梅,成套輝映。整套茶具一應俱全,讓玉石的泡茶手路走來更具美感。

江林接過玉石親手斟的茶,什麼氣也沒有了。品一品茶香,一口飲下小杯裡的茶湯,日子彷彿回到了景昌的石頭胡同,哥兒倆一同品茶談事。當時,茶沒那麼好,茶具沒那麼新,但生活裡沒有那麼多過節,也沒那麼多危險,還有玲瓏總會特意在小廚裡快炒一盤鹹香青豆給他們佐茶⋯⋯

人啊,一旦讓往事上了心,不免就傷春悲秋了起來。來到北方也好些日子,江林這個道道地地的江南人,望著滿園隆冬未春的景色,心上也多了幾分離愁。近來,他想及早出發前去汴京的念頭益發加深,如果不是擔心玉石,只怕他早就在路上了吧。

放下杯,江林歎了一口氣說:

「玉石啊,既然你在這兒已經尋到了好歸宿,那哥哥我也可以放心了,我想⋯⋯」

「江大哥你說什麼呢?哪來什麼好歸宿啊?」

玉石沒等江林起了話頭就連忙打斷,紅著臉心中暗暗懊惱無痕,都說了先別聲張,怎麼還是傳到了江林耳裡?

「你莫要跟我裝傻,咱們這一路尋到了糧倉邊上,發生了哪些事可不用我來提醒你吧?你敢說那個二堡主不是一路追著你去?」

玉石尷尬低著頭囁嚅:

「那只是剛巧罷了,也不見得是為了我⋯⋯」

都騎著馬一路追來了,還剛巧?還揪著人胸口質問為什麼開一間房?想起被狠捶的那一拳,江林的下巴不由得抽了緊,疼痛的記憶是很難消除的。他沒好氣的說:

「好啊,梁玉石,你就是拿我這個假情郎逼你的真情郎坦露心跡啊!」

還敢跟我裝模作樣!

想起當時的景況,玉石也對無痕的種種保護舉動心裡泛甜,但又不好意思在江林面前承認,只能低頭說道:

「或者⋯⋯他當時也只是情勢所迫⋯⋯」

「去去去,少跟我來這套,你呀,現在跟兄弟都不說實話了!」

「我沒有!」玉石嬌嗔辯駁。

還說沒有!江林又啜一口茶說:

「你跟那個二堡主,我可是都看在眼裡了。」

狂怒,疾奔,痛心,焦急⋯⋯當時無痕的一切反應,都是隨著玉石走的。

在玉石受傷當時,無痕就像理智被解了索,除了玉石的安危,旁雜一概不顧。當江林深夜領著馬車和護衛隊回到那個小樹林時,只見無痕懷裡摟著玉石,身前劍拄地,對一切動靜保持警戒。明明體力已快耗盡,卻不肯假手他人,堅持自己抱玉石上馬車。發現玉石無法吞咽藥丸,以口就唇,想盡辦法也要把藥餵進去。

江林覺得,在那個當下的無痕,已經全憑直覺在反應,只有救活玉石這件事還停留在他腦裡。一個男人至此,用情之深,全然毋須質疑。


—·—

一封快訊,急急遞至蘭院,無忌看了訊息內容之後,神情非常凝重。

「大堡主,請問如何指示?」

傳訊人還在一旁等待回覆。

「繼續看著他。」

「大堡主,要不,咱們出動個小隊把三堡主帶回來?」

「不用,我看他能撐多久。盯著他,等到情況真正危急再出手。下去吧。」

「是。」

待護衛退下,幻兒端了茶過來,問:

「怎麼啦?有無介的消息了?」

「整天漫無目標的在揚州城裡找人,」無忌沒好氣的說著,「挑了個人販子的接頭,鬧完了妓院,現在,連錢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偷了,落得沒錢住店讓人給從客棧裡丟了出來。」

他就知道無介這個長不大的小子,絕對會出狀況。

「錢袋被偷了?還被人從客棧裡趕出來?無忌,那趕緊想想辦法呀,趕緊讓人把他給帶回來呀⋯⋯」

幻兒聽了消息,語氣裡全然都是擔心,都特別交代過無介出門在外行事一定要謹慎小心,怎麼還會落得身無分文的景況?

「這就是他做事不顧前不顧後的結果,什麼警覺性都沒有,還想一個人出去闖蕩。簡直異想天開。你現在知道了,後悔幫著他溜出堡去了吧?」

無忌說得一把心火怒從中來,打小這個幼弟就讓所有人寵著,他自己卻不知長進,到現在還長不大,搞不清楚江湖險惡,真不知道還要讓人操多少心。

「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嗎?硬把他關在堡裡你們兄弟還不得鬧得打起來?我是想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也不是什麼壞事吧。」

幻兒挨近了無忌身邊,微嘟著嘴說著。

「那結果呢?連客棧都沒得住,八成要淪落到乞丐窩去!」無忌的怒火,不降反升。

幻兒為了滅火,只能輕輕推著他的肩,撒嬌磨著:

「哎呀,你別氣了,總得等他平安回來才能指著他的鼻頭罵他吧,無忌,他可是你弟弟呀,你真要放著他不管嗎?⋯⋯」

「由他去!等他無路可走的時候,就知道要回來了!」

「無忌⋯⋯」

「好了,別說了。小乙在後頭跟著他,不會有事的。」

有了無忌這句話,幻兒的心才放了下來,她就知道她的丈夫其實是修羅面菩薩心。無忌打小強迫著自己長大,強迫自己要堅強,讓他只能板著臉霸道,讓人害怕他,要是少了那層防護罩,就會脆弱,就會不安,就撐不了這一大家子。

越想心越疼,幻兒伸手環抱住無忌的腰,臉頰靠在他胸膛上,窩進他的懷裡。無忌乾脆就把她抱上大腿,讓她能更舒適的窩著。

幻兒的聲音,輕輕說著:

「我明白你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無介好。」

無忌聞言沒有說話,將環抱幻兒的雙臂更加緊了緊。在這天地間,只要能有他懷裡的小人兒知他懂他疼惜他,足矣。

夫妻溫存了一會兒,幻兒突然想一件事,輕捶了無忌胸口問:

「無忌,你最近又放無痕大假啦?」

「沒有啊,為了查那個可疑糧倉的事,他幾乎把幾個經營好幾年的人脈都啟動了,哪有時間放假?」

「那他怎麼還有時間整天泡在玉石那兒?像個牛皮糖似的。」容園裡的事,幻兒甚至無須動用眼線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二堡主可未免太不遮掩了。

「有這種事?看來無痕這回是認真的了。」

無忌莞爾,胸膛輕動。幻兒倏地抬起頭,燦笑著問:

「無忌,你說咱們是不是乾脆把無痕和玉石的喜事給辦一辦?省得他們倆整天容園梅苑松院跑來跑去?」

「你又想幹麼?」

無忌就害怕這個古靈精怪的老婆又有什麼突發奇想。

「你都不知道,無痕自從玉石受傷回來,黏她可黏得緊了,我每天去幫玉石換藥,沒有一次不是撞見他在那裡餵藥陪笑的。我還想他怎麼能這麼閒呢?玉釧還偷偷問我,能不能請二堡主別再跟她搶工作做了呢!」

幻兒邊說邊忍不住笑,一想著無痕與玉石兩個人總算是能走到一起,倒也著實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這件事無痕還沒跟我提呢,你別瞎鬧騰,更何況還得要玉石肯點頭才行,畢竟之前她是親口跟冷叔退婚的。」

無忌對浪漫故事沒那麼大興致,不過,無痕的變化他是看在眼底的,不只做事更積極,也更有效率,顯然這就是讓幻兒誤會他很閒的緣故,他的目的多半就是為了能勻出更多時間去陪玉石,好讓玉石點頭吧。

「也是啦,不過我覺得玉石也不見得沒那個意思,很多時候,她以為沒人察覺,目光總會落在無痕身上,就好像很珍惜、很不捨似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件事你就別插手了吧,讓他們倆自己去好好發展。」

「那怎麼行?還有江捕頭在呢,你說說,這玉石一直不肯點頭,會不會是介意江捕頭的關係?」

「這我哪會知道?不過,江林是條可敬的漢子,雖然不特別機敏,但行事有他謹慎務實的一面,是個可靠的人才。」

「唉呀,才說沒幾句你又要說工作的事,悶死人了!對了,我得先過杏院去一趟,我娘又幫玉石做了幾套衣裳,說是先讓我過去看看,也讓我再幫她挑挑料子。這樣吧,你就去忙你的工作,我等用晚膳了再回來。」

幻兒手忙腳亂的從無忌腿上爬了下來,在他膝上拍了拍算是安撫,整了整衣裳就出門喚小翠跟她一起往杏院去了。

無忌看著幻兒一陣風似的身影,忍不住搖頭失笑,喃喃的說著:

「還說我忙,你這個大夫人又留了多少時間給我?」


—·—

山關隘口,無痕正牽著馬與一車糧隊送行。

「吳老闆,你這確實是最後一批糧食了嗎?」

無痕看了眼篷車上的貨袋,似乎有些零散,堆疊得並不足量。

被無痕問及的中年男子,點點頭回答:

「嗯,我拉了六車來,第五車還裝不滿,一聽我願意出雙倍價錢,只差沒把糧倉牆板縫隙裡的碎穀都給挖出來秤了。照理說這倉裡的貨確實是空了沒錯。」

吳老闆的話,無痕聽了舒心一笑:

「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吳老闆,此番多虧你與幾位老闆相幫,無痕在此謝過。」

「欸,二堡主不必客氣,這糧倉主人賤賣求售,咱就算加了兩倍價錢,也還划算,反倒是要謝謝二堡主才是。此時關中缺糧,這批糧食也算來得是時候。」

吳老闆眼裡盯著裝車的夥計一一清點,笑著對無痕說。

無痕也眼觀八方的說:

「吳老闆,那我們就不必再彼此客套了,疏解關中災困,能多上您一分力量,是百姓的福氣。到時,還請您在這糧食的來歷上保守秘密。」

「二堡主放心,咱們雖然是生意人,無利不起早,但是非黑白的道義,我們多少還是懂的。」吳老闆回過頭來,神色一正,謹慎回應無痕。

無痕連忙揚手,消減吳老闆疑慮,說:

「好,無痕自然是信得過吳老闆為人。這一趟就有勞了。」

吳老闆揚手一揖,說:

「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瑟瑟寒風裡,英雄相惜。

「保重,一路順風。日後有任何無痕使得上力之處,只要您一句話,無痕在所不辭。」

無痕抱拳許諾,誠懇表達了內心的感謝。吳老闆頷首,同樣回禮:

「好說,告辭。」

目送吳老闆一行車隊遠去,無痕心上的大石終於放下。這盤棋下到這裡,算是佈局完成了。接下來,只要再下一著,裡應外合,相信就能把朱炳金一舉逼向絕境。

飛身上馬,輕揚韁繩,極具靈性的馬兒彷彿也感受到背上主人內心的激越,腳下馬蹄跑得飛快,一路往傲龍堡回奔。

一入堡,無痕迫不及待的闖至蘭院,幾乎難掩內心激動的對無忌說:

「哥,時候到了。」

無忌自案前站起,來到廳前,打算詳聽無痕報告。

無痕將事情安排的來龍去脈仔細說了分明,包含怎麼連繫聯合吳老闆方面的勢力,又如何煽動北方多家糧商積極辦糧,蠶食鯨吞的把那野地裡的糧倉一點一點給搬空。

「賣出去的米,潑出去的水,這朱炳金要想再把官倉補滿,可沒那麼容易了。哥,我們一定要把握這個時機。你說四王爺那裡進行得如何了?」無痕頗沉不住氣的追問。

無忌微微皺了眉頭。成功引朱炳金入竅固然是件好事,但此番無痕如此心急,情況有些反常,這反倒讓無忌額外的慎重起來。他沉思了一會兒說:

「前幾日確實傳來消息,朝裡幾個太師的腳釘已經讓四王爺的人給鬆動了,目前太師一黨雖然外在依舊光鮮得意,但皇上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等時機一到,就會發動。」

「這太好了,朱炳金一向是太師黨的大財庫之一,咱們把這牆角挖深一點,四王爺那裡運作就更順利了。」

無痕越聽越興奮,盤算多時的計劃終於要發揮作用了。

玉石,你等我,等我把朱炳金一把扳倒,咱們就能真正攜手了。

「無痕,別躁進,別忘了上回假督官那件事,咱們可是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反而重跌了一跤。你這次真的有十成把握了嗎?慕容复那裡呢?不會又在緊要關頭冒出來跘腳吧?」

見無痕興致勃勃,無忌也不想潑他冷水,但事關重大,他不能等閒視之,非得確定萬無一失不可。

無痕神色一整,他知道無忌的質疑有他的道理,但這一點早就在他的盤算之中。

「大哥放心,這事我調查過了。慕容复雖然當家,但慕容家的糧倉並不在他手裡,而是在他二伯手上。慕容家幾年來內鬥不斷,就算朱炳金找上他解困,要慕容复從他二伯手裡挖那麼多糧食出來,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聽了無痕的回答,無忌點點頭,神情也稍微和緩了些。

「那就好,無痕,別怪哥謹慎,實在是這件事牽連太廣,必須小心籌謀。萬一出了差錯,所有人都得陪葬。」

「哥,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一定會仔細照看的。」

雙眼直視無痕,無忌從他眼中確實看見信心滿滿和不容質疑。終於,無忌點點頭,回到几案前,提起筆,快速於箋紙上振筆疾書,而後取出大印,落款蓋印。

此封信箋,入函封蠟,捲入封筒,再次封箴。

無痕一直候在邊上,等待無忌完成所有動作。直至那封密函確實讓無忌命人急腳快遞入京,親交四王爺,他才總算悄悄舒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該辦的事幾乎都辦了全,無痕踩著急促的腳步,匆匆來到容園,果其不然,這個時辰讓他容院裡找著了玉石。見著玉石與江林正在院落裡煮茶談天,看似談得熱絡,無痕心上倒已不再敵視江林,特別是望見玉石酡紅的雙頰,帶抹嬌羞的模樣,他的目光已然膠著。只是忍不住心想: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為什麼玉石此番神情,而江林卻故意撇過頭去不理不睬?

「玉石!」

等無痕回過神來,他才知道,原來他早把玉石的名字輕喚出口。

更令無痕驚喜的是,玉石一聽見他的叫喚,立刻起身尋他,動作快到因此牽動了傷口,忍不住皺眉輕呼一聲。

「啊!」

「當心!」

幾乎就在同時,無痕已經飛撲過來接扶住她,關心急切的問:

「玉石,你沒怎麼樣吧?」

「沒事,小傷而已。」

見無痕如此驚慌,玉石感到有些不意思,她趕緊搖了搖頭,安慰著說。

「動作慢一點,小心別再牽動傷口。」

耳裡聽著無痕的交代與叮嚀,玉石的心頭微微泛著甜,禁不住又再次酡紅了臉頰。

無痕放下原本扶著玉石手肘的雙手,順手把玉石的手收攏進掌中,兩雙掌心相對緊緊交握。

「玉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無痕的笑,充滿喜悅。

「什麼好消息?」

玉石的笑,笑得甜美。

「糧倉的事,大哥已經答應送信上汴京,估計不日朝廷就會派欽差下來了。」

握緊玉石的手,無痕開心的說著。玉石聞言更是喜上眉梢,忍不住驚問:

「真的!派欽差下來追查朱炳金?」

「對,糧乃天下之本,販官賣糧的罪名,任誰也承擔不起的。」

她簡直不敢置信,這麼快就能有如此令人興奮的轉機,有這般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欽差大臣乃由皇上親派,專辦重要朝政大事,代天子巡行天下,撫軍按民,查察弊端。只要欽差一到伏龍城,朱炳金的百般惡行必然無所遁形。玉石的心裡頓時升起了一股濃濃的希望,她按捺不住心中激動,也同樣牢牢的回握無痕,真心的感謝他為她付出了如此大的努力。

如果上天繼續厚愛他們,會不會一切蹇澀顛簸終能自此遠離,而她與無痕真的可以兩心攜手,天涯同遊?

「無痕⋯⋯」

「玉石⋯⋯」

「喂喂喂,我一個大活人還在這裡呢!你看你們兩個,簡直就是目中無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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