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哉乾元》第九章、悟道室

　　從青木湖到玄水峰上的悟道室有一段不短的距離。青璇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等下了青木峰，脾氣也去了大半。反倒開始對自己剛才無故向青雲發脾氣，感到有些內疚。一時拉不下面子的青璇臉色稍霽，卻仍然冷著一張臉。

　　她從懷裡拿出一段絲織彩帶，將一頭遞向青雲，面無表情地說道：「握著。」

　　青雲不知道師姐想做什麼，但也猜到對方似乎覺得這樣步行太慢，想加快趕路速度，於是他聽話地握住彩帶。

　　就在他剛伸手接過彩帶剎那，身形一個趔趄，被一股力道扯得差點跌倒，他下意識地握緊彩帶，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飄在空中，全身像是失去了重量，被前方青璇拉著向更高處飛去。

　　彩帶懸在青璇身上纏繞著，除了她的右手，上面並沒有被彩帶纏繞，似乎是刻意留給青雲，那段彩帶的尾端，正握在青雲手上。

　　看著腳底下的景色越來越遠，青雲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頓時感到一陣雙腳發軟。

　　「師師師姐，慢、慢點。」他語氣結巴地道。

　　青璇像是沒聽見他說什麼，將手放在嘴邊，朝他大聲喊道：「師弟，天上風大，師姐聽不到！」

　　青雲臉色一僵，想要加大音量，卻感到四周景物飛逝，飛行速度驟然加快。

　　「師──啊──」青雲驚恐地張嘴，想要大喊，卻瞬間被強風灌滿，頓時面容扭曲，雙眼都睜不開。

　　此時此刻，前方衣袂飄飄，飛行間宛若天女的青璇，卻忍不住嘴角勾起，連眼眸深處都盈滿了笑意。

　　在青璇這樣刻意的提速下，兩人片刻便來到了玄水峰。

　　只是青璇似乎尚未滿足，又拉著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青雲，在玄水峰上加速繞了幾圈，這才讓他腳踏實地。

　　一落地，青雲便忍不住彎腰乾嘔了起來。幸好，尚未用膳，此時吐出來的都是酸水。

　　抹了抹嘴角，青雲強忍嘴裡和胃裡的不適，朝青璇拱手問道：「師姐，您下次飛行之前，能不能先提醒提醒師弟⋯⋯」

　　青璇強忍笑意，眼珠子咕溜溜地一轉，決定轉移話題，否則青雲這一臉苦哈哈的樣子，讓她都忍不住有些愧疚。

　　「師弟，這是騰雲駕霧之術。之前師姐都教你，該怎麼觀元，並讓元跟隨萬物規律而震動。但師弟有沒有想過，如果讓元靜止不動，會發生什麼事？」青璇問道。

　　青雲馬上來了興趣。他好奇地跟著問：「會發生什麼事？」

　　只見青璇的身軀忽然輕輕飄起，笑意盈然地說：「便會如此。」

　　「會飛？」青雲驚訝，原來飛行竟然這麼簡單？

　　「是，但這只是初步的騰雲駕霧手段。不過，除了在觀內，否則即使是師姐，也不敢隨意在外飛行呢。」青璇末尾那句話，馬上引起青雲的興趣。

　　「師姐，這是為什麼？是因為空中有強敵？」青雲反應很快，馬上想起師父前去取的「空鵬翅」。

　　青璇卻微微搖頭，說道：「不完全是這樣。在某些凶險之地，確實是因為空中有兇悍的強敵和仙，如果實力不足，貿然飛行容易引來危險。但在一般地域，卻不單只是因為如此。」

　　看見青雲露出疑惑的神色，青璇解釋道：「師弟你想想，我們修道時，都需要讓元隨法訣震動，那麼讓法訣完全靜止，除了能夠飛行以外，是不是很危險？」

　　青雲恍然大悟，握拳擊掌道：「原來如此。」

　　突然想起赤霄曾說過的一段話，青雲又詢問道：「那麼師姐，為何師父曾說過，遇到仙盡量不要離開道路呢？」

　　青璇笑道：「那是針對修行尚淺的道修而言，譬如師姐這樣的道修，如果遇到仙，貿然離道，便容易會受到狩獵。而待在道旁，遇到危險時，便能夠受到當初開道道士留下的道力護持。不過，這自然也視乎仙的實力。」

　　青雲頷首表示明白。青璇指著不遠處的悟道閣，向他招手道：「走，師父特地安排的悟道閣機會不多，師弟可得好好把握。」

　　領著青雲走進悟道閣，青雲看見悟道閣無人看守，忍不住問道：「師姐，這邊也和藏書閣一樣，隨意進入嗎？」

　　青璇在青雲看不見的角度橫了他一眼，嘴角一撇，忍不住說道：「悟道閣是剛好被師父清場了，而藏書閣，那也不是隨意進入的地方。師弟第一次進藏書閣時，想必已經見過玄珩師叔祖了？」

　　「師、師叔祖？」青雲驚愕地張大嘴。

　　「咦，沒人和你說過嗎？」青璇訝異地問，又說道：「我們是青字輩，師父們是赤字輩，師弟難道沒想過玄字輩是更上一輩？」

　　青雲愕然，但轉念一想，青璇所說確實在理，只是青雲心思不在上面，沒往那處去想而已。

　　領著青雲穿過大堂，來到位於頂層的一間悟道室外。途中，青雲看見有幾間悟道室的門板上纏繞著藤蔓，門板正中則是一朵綻開的白色曇花。他忍不住問道：「師姐，那是？」

　　青璇順著他手指看去，明瞭地說：「那是有弟子正在悟道的房間，等師弟進入悟道室後，門縫處也會長出藤蔓，中央也會綻放曇花，表示此間已有弟子使用。」

　　聞言，青雲點點頭，讚嘆道：「真是周到。」

　　青璇推開悟道室，她知道師父已經將昆吾石放在裡面。她向青雲提醒道：「這次因為要引導師弟感受道音，所以師姐會一同進入。平時悟道室除了師長以外，只能單獨進入，師弟可明白了？」

　　「師弟明白了。」青雲點頭答道。

　　進入悟道室後，青璇轉身將悟道室門關起，然後又走到室內唯一的蒲團旁，指著蒲團朝青雲道：「過來坐下。」

　　等青雲老老實實地入座後，青璇走向悟道室內另外一樣物事。那是一張矮桌，上面僅有一座香爐。

　　青璇從香爐裡拿出昆吾石，然後開始向青雲說明：「此為悟道香爐，香爐本身並無太多功用。主要是悟道香，點燃後將想要聆聽道音的物事放在桌上。悟道香便會將規律展現，只要入定觀元，便能效仿其規律。」

　　「師姐，可是我⋯⋯」青雲欲言又止，他目前連入定觀元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夠看見道音的規律？

　　「師姐也不知。但師父既然讓我帶你來此，必然有其想法，只要一試便知。」青璇打斷了他的話，如是說道。

　　深吸了一口氣，青雲也只能這樣說：「師弟知道了。」

　　青璇展顏一笑，安撫他道：「若是未能成功，師弟也別氣餒。畢竟師姐也未曾聽聞過，還不能夠入定觀元的弟子，能夠成功聆聽道音。」

　　青雲點點頭，臉色依舊有些嚴峻。

　　「那麼，師姐就開始了。」青璇不再多說，從懷中掏出一柱悟道香，將其點燃後插入香爐，並將昆吾石靜置於桌面。做完這些事情後，她便來到青雲身側，由懷裡拿出一面蒲團，坐在一旁。

　　正當青璇想開口詢問青雲是否有所感受時，出乎她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青雲面色古怪地看向自己身體，他語氣猶豫地說：「師姐，我、我好像在逐漸變得強壯。」

　　青璇大驚，連忙一把扣向青雲脈門，瞬間入定觀元。

　　入定後，青璇的時間感在一瞬間慢到極致，青璇由觀元狀態察覺，構成青雲身體的所有元，正在自動自發地震動，且它們竟然同時處在一個規律上進行震動，而這個規律，赫然與悟道香傳遞來的昆吾石道音相同。

　　「這、這是⋯⋯」從未見過這個狀況，青璇嚇得退出觀元狀態，也放開了青雲的手腕。

　　此時，青雲卻皺著眉頭，渾身大汗淋漓，漲紅著臉說道：「師姐，我好難受。全身都在發熱，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體內，我卻無法控制它。這、這種感覺⋯⋯」

　　話未說完，青雲突然頭一歪，身體一軟，暈了過去。

　　青璇下意識伸手抱住他，觸手所及卻發現青雲的身體燙得嚇人，整個人都泛著熱氣，體內還隱隱有一股強悍到讓她驚懼的力量，在看似平靜的海面下暗潮洶湧。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知所措，青璇想起這一切的源頭，連忙輕柔地將青雲身軀放下，起身跑到悟道香爐旁，伸手將悟道香掐息，並將悟道香與昆吾石收入懷中。

　　做完上述之事，青璇迅速回到青雲身側，並再次伸手抱起青雲靜置在地的身體，這下終於感覺到青雲軀體開始緩慢地降溫，元的躁動也恢復平穩，那股恐怖的力量更是直接消逝不見，彷彿剛才就不曾出現過一般。

　　發覺青雲的狀態開始好轉，青璇終於吁了一口氣。她立刻從懷中掏出傳訊鏡，朝赤煙發去傳訊要求。

　　赤煙似乎一直在等著，青璇才剛發出要求，師父的嬌小身影便直接出現在鏡面上。

　　「璇兒，怎麼了？」悟道室內本身就有防窺探禁制，因此赤煙也不會隨意窺探。雖然她並不是無法突破禁制，卻容易引發一系列的問題，如果到時候又讓赤松跑來對她嘮叨，赤煙可受不了。

　　青璇卻是急得差點要哭了出來，一見師父出現，她立刻緊張地朝赤煙說道：「師父，青雲出事了！」

　　「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