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看見這個題目,令我想起了那段青春的前塵往事。
猶記得大學時的某節體育課,球場上的人才剛從交鋒中蛻下勝負,回到球場旁休息,重回融洽的氣氛,而我也在一旁無人的角落裡擦著汗、喝著水,稍事休息。
是的,這堂籃球課裡沒有與我相熟之人,同年級較熟識的同學都選了其他類別,但我不甚在乎,畢竟本就獨來獨往慣了,對於無人搭話這件事倒也無所謂。至於交際?身為一個努力學習、認真生活的二十一世紀好青年,基本上不需要這種東西。
但大學這種小型社會難免會有一些交際的場合,因此雖說不熟識,可有個一兩面之緣的人並不會太少,亦不會太多,其中當然不乏一些系上有名的風雲人物,我認識他,只是他不認識我罷了。
而當時有一位學長,個性活潑開朗又陽光,人緣極好,交遊廣闊,歌唱得好聽,用「整個學系的人都認識他」來描述有點太誇張,應該是「整個學校的人都認識他」比較準確。
當然只有這樣是不足以這麼受歡迎的,這位學長還非常熱衷於系上的事務,不管是迎新還是系學會基本上都能看見學長的身影,因此大家或多或少都曾經和學長說過兩句話,那令人如沐春風的應對,總會讓人認為自己在對方腦中有那麼一絲絲印象,也是理所當然的。
就在我終於恢復正常的呼吸頻率時,這位學長出現在體育館的入口,我大老遠就瞧見了,畢竟這樣的風雲人物實在是很顯眼,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他就這樣一路往球場的方向走來,氣度雍容,神態得體,既像冬日的暖陽,亦像春日的和風;又像夏日的朗夜,也像秋日的晴空。
但我意想不到的是,這團自然景象竟然在看著我,又或者說,看向我這。
其實我也不是那種自以為是的人,我不認為自己具有什麼能夠被對方認出的特徵,所以通常我寧願相信對方看向我只是巧合。
然而太久了,他看向這裡實在太久了,從進門開始就看向這邊,一路以來都沒移開過目光。
那我能怎麼辦?這沒別的情況了吧?總不能無視人家吧?
於是我使出渾身解數做好打招呼的心理準備,並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次,最後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這麼不自然。
十步之遙。
他面上的笑容已清晰可見。
五步之遙。
我踟躕的右手已舉至齊眉。
三步之遙。
他的目光清澈,渾身綻放著看見友人的喜悅。
一步之遙。
「哈ㄌㄨㄛ……」
「嘿!XXX你也選籃球嗎?」
XXX?
那不是我的名字!
我永遠都記得,當我聽見那個不屬於我的名字時,我就知道事情大條了,所以即便學長已快和我擦肩而過,我依然目視著前方,並且繼續將齊眉的手高舉至頭頂,然後──
抓了抓頭。
我也永遠都記得,在我眼角餘光中,學長那疑惑不解的眼神,以及那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人生有三次死亡,一次是你的壽命到了,生理上的死亡;一次是這個宇宙中再無你留下的蹤跡,無人記得你,精神上的死亡;還有一次,就像那時的我,社會性的死亡。
我也是經歷過死亡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