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已經停止了。什麼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黨永遠正確的無窮現在。」如果世界上再也沒有自由,你隨時都在被注視著,甚至,你不會知道你所知道的知識究竟是不是真的,這樣的世界,是好,還是壞?以現代普羅大眾的觀點來看,在這一個普遍自由的時代,大部分的人都會說壞吧。但如果說未來的世界,人們都是「死的」,沒有民族意識,沒有反抗意識,對他們而言,崇拜領導人就如同我們崇拜神仙一樣,甚至更加崇拜,他們隨時都被他們眼中的「神」給注視著。那對他們來說,這個世界真的是壞的嗎?這是我在閱讀這本書時,被深深如黑洞般吸住的主題,一個在我們看來行屍走肉的世界,在某些人眼裡卻是極樂天堂。
作者從未在故事中特意揭示何種制度是對的、較好的,因為不需要。《一九八四》描述了一個看似井然秩序的社會,但這種井然秩序卻是建立在政府控制著人民造成的人民無知。
當人民沒有自由,也就會逐漸沒了思考能力,或許我們無法體會深處在這種世界下的感受,但也許我們正在逐漸靠近它。所謂的烏托邦,便是人民有絕對的安穩與利益,《一九八四》的世界觀有了安穩,而普羅民眾與黨內同志同樣有著兩群人獨立的利益,而換做我們的世界,我們也正在追求一個安穩、大家都可享受利益的未來,人們建立聯合國,致力於讓全世界享有相等的福祉,但當那一天的世界真正到來時,我們的社會是進步了,還是倒退了?安穩就意味著保守,保守到最後便意味著自由的喪失,人們不想要改變現狀,因而選擇接受他們只想接受的那一面,而忽略了它可能帶來的壞處。
所有人都想要安逸,所有人都想要利益,但對於人類來說,這種烏托邦所帶來的安定與利益,並不會是真正的美好世界,安定代表了社會可能不會進步,而當社會不會進步,但人們又想要享有利益,那階級制度就會更加明確,或許對所有人來說,他們都有利益,卻實際上,富者愈富,無權利者永無權利,因為社會的安定,大多數人們永遠不會想要面對這一點,當這點出現之時,烏托邦便不會再是烏托邦,它就只會是表面上的夢想世界而已。
主角溫斯頓從一開始寫下日記,便早已認知到自己逃不出「思想罪」的結局,所以他選擇繼續反抗,即使他最終以悲劇收場,但他還是選擇反抗,即使他最終被信任的人擺了一道,他還是選擇了反抗。但到最終,感化教育終究擊倒了他,他愛老大哥,他愛被老大哥注視著,因為這就是如此的一個世界。政府所制定的規則,讓人民能夠安定、享有利益,但同時的,你也完全沒有違反政府的權利。或許如同溫斯頓一般的人在普羅階級比比皆是,但最終他們會與溫斯頓一樣,被迫,被改變著接受了你原本不認同的所有思想,最終,你愛上了老大哥。
當你身處在一個所有地方都被嚴格監控,包含思想、任何話語,甚至領導者為了禁制可能存在的禁忌行為,另外發展出了一套「新語言」,那將會是多麼壓抑的社會。但這麼高壓統治卻維持了和平。 對這些在一九八四的多數普羅民眾,或者統治黨的同志們,這個世界就是烏托邦,一個不必擔憂沒有工作,不必擔憂多餘的知識,對他們而言,能夠崇拜他們的統治者「老大哥」就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快樂。但世界永遠不是只有一個面向,始終會有人不是這些人的一份子。但在這一個世界,或許,像黨內同志一樣崇拜老大哥,才是更好的選擇。
《一九八四》主角溫斯頓所處的大洋國,是在當時的三大強權國家之一,當某個國家與另一個國家發生戰爭,則其中一個國家將與不參加戰爭的國家結盟,而這種情況將無限巡迴下去,造成永遠戰爭的情況,這麼做既可讓國家內部有一個穩定對人民聲稱的向外洩憤之口,也可藉此穩定政局,因此「戰爭即和平」。
這讓我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德國,他們利用了高壓入侵,製造戰爭,卻讓德國內的人民在那短時間內享有比起大多數國家都好的安定、和平。這或許是有用的,但卻是極端的,若我們走向了一個這樣的社會,那終將是病態的,或許在當時,對於德國人民來說,他們順從領導人,尊崇領導人,對他們來說當時的德國就是烏托邦,但這樣子的「烏托邦」,最終證明了他是不該存在的,也是我們盡量該避免的。
《一九八四》描述了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普羅大眾認為那兒就是烏托邦。但在溫斯頓眼裡,他是一種病態的、醜惡的世界,這個世界裡,無時無刻你都被監視著,但社會是安定的、和平的。人們是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利益的,一切都被政府所安排,你可以獲得你所該有的利益,但沒有自由。在這樣的世界中,人們要的是什麼?我們該不該走向這樣的世界?或許,作者已經在他的字裡行間中透露了他的解答。「自由就是有說出二加二等於四的自由,如果能得到這樣的自由,一切都沒問題了。」我們不需要這種烏托邦,對我們人類來說,自由,或許才是我們想要真正擁有的,其實不是安穩,更不是利益。
尼古拉斯.柏地雅夫曾說:「烏托邦比我們從前以為得更容易實踐。而事實上,我們自己正面臨著更讓人焦慮的問題:如何避免烏托邦走到現實?……烏托邦是可以實現的。而我們的生活正一步一步朝著他前進。或許一個新世紀即將開始,而在新世紀裡,知識分子與受教育階層會想辦法避免烏托邦降臨,而回歸到一個非烏托邦的社會型態──『完美』愈少,自由愈多。」這是另一本反烏托邦名著《美麗新世界》的引言,思想家不受烏托邦所限制,若烏托邦指向的是一個如一九八四般實際壓抑的社會,或如其他反烏托邦文學所寫的「快樂」的社會,烏托邦便不會再是烏托邦,它就只會是表面上的夢想世界而已。我們,或許需要的只是自由。只是自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