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6|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唐・喬凡尼的晚餐》第五章:距離(4)

「他這麼脆弱,怎麼辦?」何詩婷在心中嘀咕著。

王熙翡見她沒什麼反應,接著說:「我哥因為不小心用藥過量,被緊急送去醫院洗胃,後來......」

何詩婷打斷她,「應該不是『不小心』,我看根本就是過度依賴藥物成癮,不然......就是故意服藥過量,不想活了。」

王熙翡看著她說:「我哥那時才二十歲…...妳放心,他已經恢復很久了。」

「我不這麼認為。」何詩婷道:「他根本從沒好過,他現在才開始『戒毒』。」

王熙翡不解的看著她。

「妳哥以前靠藥物痲痺自己,後來是靠女人,他根本沒好,所以他和我在一起才開始『戒毒』,我所感受到的問題其實是他『毒癮』發作。」

也就是說,嗯,最少他還在想著把妹這件事?

「妳分析的很有道理,妳好聰明喔,難怪我哥那麼喜歡妳。」

「他愛的是德希蕾吧。」何詩婷嘆了口氣,她覺得王熙澤需要的不是她,而是位心理醫生。

王熙翡急道:「他是很愛德希蕾,可是那畢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我猜問題不是他還想著德希蕾,而是他受到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她低頭思忖片刻,終於鼓起勇氣,「請妳務必了解,我哥的人生從小就一帆風順,沒受過挫折也沒遇過壞人,大家都對他很好,所以他的心思非常單純,他是用一顆很純淨的心在愛著德希蕾,而且他認識德希蕾的時候才十八歲,兩人交往兩年後發生那場車禍。

所以,我最不能諒解德希蕾的是,她竟然那麼狠心以那麼激烈的方式對待我哥!」

何詩婷詫異的看著王熙翡,自兩人認識以來,她從未見她情緒如此激動。

王熙翡語帶哽咽續道:「德希蕾是法裔美國人,來自一個芭蕾舞世家,她是有個性沒錯,但也很激烈,例如每次和我哥吵架,她會向我哥摔東西。」

接著她兩眼泛著淚水看著何詩婷,「我哥哥…...他是眼睜睜看著德希蕾......她當著他的面舉槍轟掉自己的腦袋!」

這次旁桌喝咖啡的其他上班族全都將咖啡給噴出來,愣愣的望向王熙翡。

何詩婷聽了也當場嚇得目瞪口呆, 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王熙澤會一嚇就是十五年。她聽說過開槍打腦袋的現場很恐怖,除了頭被打爛以外,腦漿和血也都會噴出來,樣子應該是很駭人的。其實光看一些電影畫面就已經夠恐怖了,更何況是在現場親眼目睹呢?

現在再帶王熙澤去行天宮收驚,不知會不會太遲了?

* * * * *    

何詩婷終於再也忍無可忍,她坐起身來,俯身面對夢中流淚的王熙澤,兩手壓著他雙肩將他搖醒。

「你到底都在作些什麼惡夢?」何詩婷不是很愉快地問。

她知道,一個人正在作夢時如果突然驚醒,通常會記得夢境,她認為如此或許能幫助王熙澤直接面對自己的問題。

王熙澤顯得有些心虛,他確實夢到德希蕾舉槍自盡,以及自己歇斯底里摟著血淋淋的德希蕾嚎啕痛哭。

他雙眼含著夢中殘流的淚水望著何詩婷,沈默不語。

「你是不是還忘不了德希蕾?」

「沒有。」王熙澤無力的試圖掩飾,可是他的淚水說明一切。

他舉起手想擦乾眼淚。

「別動!你明明睡覺的時候就在哭!」

「沒有!」王熙澤生氣的推開她坐起,一手懊惱地揪住自己的頭髮。

他轉頭看著身旁的女友,感到滿腹委屈,他沒有對不起她,但她竟對他這麼兇?

她的優點是聰明可愛又調皮,個性獨立又現實感很強,可是人的優點與缺點往往一體兩面,正因實事求是,所以有時得理不饒人,也很不體貼。

他不耐煩的用雙手抹掉淚水,盯著何詩婷微慍道:「妳可否不要這麼咄咄逼人?」

「你如果忘不了德希蕾,那我們就分手,我不想妨礙你繼續思念她!」委屈的淚水也開始在她眼眶中打轉。

「我沒有!那是十五年前的事,都過去了。」說完回頭垂首嘆了口氣。

他說的是實話,白天清醒時,早已很少想起德希蕾,但他無法控制自己晚上不去夢到那可怕的一幕,更不明白為何近日那個夢魘如此頻繁的糾纏著他。

可這要如何說清楚?雖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也不一定百分之百就是那種情形。

「真的過去了嗎?」何詩婷雙眼泛著淚光,顯得很悲傷。

王熙澤默不作聲,如果真的過去了,為何近日又時常作起那個噩夢?

他不耐煩的用手指往後耙梳著頭髮。

何詩婷說:「請你去看心理醫師,好嗎?」

王熙澤終於生氣了,他立刻推開被子翻身下床,扯起睡袍披上,「我又沒病何必看醫生!」

他轉身邊繫著睡袍腰帶邊對何詩婷說:「我回去了。」

何詩婷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

王熙澤冷冷看著她片刻,一語不發的丟下她轉身走往浴室。

他用冷水潑潑自己的臉,試圖使自己清醒些,他看著鏡中倒影,見著自己憂傷的眼神,立刻將視線移開,他迅速的梳洗完畢走回臥室。

只見何詩婷躺在床上背對著他抽泣。

他看著她抽噎的弱小背影感到很心疼,很想走上前去安慰她,可是…...

他遲疑了,其實他心裏也清楚,如果連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德希蕾的問題,再對她說什麼都沒有用,兩人只會吵架。

他穿好衣服,又望了何詩婷的背影一眼,轉身離開臥室。

阿信似乎感到主人們的不快,喉間發著委屈的哀鳴跟在他腳邊走至大門口,尾巴不確定的微幅擺動,像是在挽留他。

走出公寓大門,王熙澤深吸一口氣,週末早晨空氣的味道和平日不一樣,他看看手錶,才上午七點。

真是的!一大早就把他吵醒,他抬頭望向何詩婷居所樓層的窗戶,掛在窗框外盆栽裏垂頭喪氣的小花朵似乎也顯得很哀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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