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2|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五月浮白》EP20

    那天颱風過境後,沈浮白把光點電影院裡的觀葉植物都整治了一下,多肉植物、黃金葛、還有天堂鳥,不由分說地排隊整齊任他擺置,沈霜降喜歡仙人掌,看著就覺得欣喜可愛。


    他一件削肩長版白色背心,黑色的墨鏡掛在耳後,結實好看的肱二頭肌替滿室綠意盎然提著噴水器效勞。


    沈霜降屁股陷在軟軟的沙發裡,櫃台桌上鋪滿衛生紙,接住她嘴裡正在吃的蛋捲掉下來的酥脆皮屑,中秋十五未到,幾盒親友的月餅禮盒已經紛至沓來。


    頓時有人打電話過來,是姨嬤的女兒,在奧運組委會裡工作,手裡掌握著一些人脈,性情也挺豁達,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那類人,記憶中他們好像都叫她阿水姑姑。


    「小霜呀,你下個月禮拜五有沒有空回來一趟喔?」姑姑渾圓的聲線傳來,霜降走到洗手槽裡洗淨右手,然後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際,換洗左手。


    「哎,晚上有啊。」她艱難地回話,沈浮白正好在旁邊喝水,看不下去她多此一舉忙碌的模樣,蓋好瓶子,走過去雙掌擠好了洗手精隨後便覆蓋在她雙手上,安靜地替她仔細搓揉清洗,還幫她擦乾,那麼好心。


    愛有時候好像很甜,從他的胸膛傳遞到她的背脊,溫度如此真實,心情可以像溫泉魚咬腳尖,酥酥麻麻細細碎碎地爬上後腦勺裡,也只因他吻了她頭髮一下。


    只是距離近,當然也聽到了手機話筒裡傳來阿水姑姑的聲線,「行啊!那天我開車去載你,我們去楠崗車站樓上吃個飯,有個男同學想介紹給你認識。」,沈浮白懂了,阿水姑姑的聲線就像是有表情符號的。


    「啊?」沈霜降一愣,沈浮白關水龍頭的動作也是一頓,阿水姑姑繼續解釋:「還記得小寧嗎?以前你爺爺的好朋友孫子!」


    「偶爾來串門子那位?」,五彩斑斕的顏色開始嚴肅、逐漸黯淡了起來,腿踩在水裡,魚群卻散開的畫面,她有點記不清晰了。


    「哎!是的,爺爺平時也不講什麼話,就那天提了一嘴,想讓你們見見。」,然而聲音卻像隔著一層什麼,電磁波紊亂,聽不真切,是現實出手,要人是時候該回來現實身邊。


    「啊,好的,姑姑,我還有事忙一下,先掛?」,那邊回:「好呀,等等餐廳地址我傳簡訊給你!」,一串忙音之後,倏地彼此回歸寂靜。


    就連沈霜降喜歡的多肉植物都站旁邊替她尷尬。


    「只是個,吃飯而已。」她多餘的解釋,然後看他緊抿的下顎線,有些歉意,明明就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她一方面其實也很慌張,當下不知該如何拒絕。


    沈浮白暫時不想回應她,走回去照料他的觀葉植物,一段關係的齟齬,如此便感覺在沈默當中自己透明地蔓延,她曾經問過沈浮白,如果一旦遇到兩個人無法解決的事情該怎麼辦?


    沈浮白說沒有什麼好不解決的,愛會幫忙拖著。


    她明白他所說的意思,有著一份年輕的執拗。但她也有屬於自己的悲觀主義,站在年紀稍長的那一邊,她好像應該要是那個做出明智決定的人,應該要最大化的理性導向兩人之間損失最少的局面,然而越想越混亂。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爺爺他們?」


    捅破窗戶紙的那個人好像永遠是他,沈霜降靜了好久,然後她慢慢的說出口:「我還沒想清楚,再給我一點時間。」


    原來猶豫不決是感情裡最殘忍的手段,沈浮白想。


    未諳世事的靈魂都不明白,怎麼會有還沒想清楚的問題呢?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如果她夠愛的話,是不是在問題產生的第一秒,就會毫不思考地去選擇他。最害怕的是,你和我表達深愛的方式,有時其實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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