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誰想被愛

老莎莉當時心裏也是這樣想的，況且若因為自已的愛而破解詛呪，讓堡主能恢復原來那英朗的外貌，堡主還不得因此對自已另眼相看，她應該也有望能銜恩受寵。

但是看著當時還每日在床上疼痛捱變的堡主，一天天變得更加醜陃，她發現她愛不了。

可是，只要破解詛呪，他還是會恢復原來那瀟灑帥氣的外形啊。莎莉不停的這樣告訴自已，

但到面對面時，看見完全走樣的外貎，那些哄騙自已的話完全起不了作用。她甚至厭惡他變得這麼醜。

結果她實在愛不了他，這是多尷尬的一件事。

所幸那隻獸一直不知道，原來他曾有個渺茫的機會。

那隻野獸撒過一場暴怒後，滿身雪的回到城堡對廚娘吩咐事情，說著本來要脫口而出一句：「明天就讓她回去！」又硬生生吞回肚裏。

人還閙暈著，他有個很好的藉口。

他又向山裏去，在黑夜中只有蟲鳴和肉蹄踏冰聲的幽靜林道疾走，一旦離了二哩地，就不會再有堅冰，這裏幾乎無人來，也不必保護別人的眼與膽。

他開始抛卸自已無用的一身衣，卻忽聽到遠遠城堡裏那拙笨的琴聲，停步回望，琴房的燈亮了。

顯然廚娘跟她說了。他跳上高枝俯望城堡，童謠彈了兩遍後，琴聲停了，但琴房燈還未關。

接著，學著他彈過琴曲的練習聲傳了出來，

練了一小節，慢慢熟了點，再練一小節，琴技很差，但聽得出彈琴人心中喜悅。

他便就地下樹臥著，面向掛在樹梢頭滿天繁星，閒聽那琴聲，轉眼望去被丟卸的帽袍，將腳邊的黑色面巾，用尖硬的彎曲腳趾，由土上挑抛回自己手裏。

這是為什麼？就算他的確不指望別人能愛自已，這三十年間他也不是沒遠望過這地區的女人，就算街面上來去偶爾有特別美麗的女人臉他會遠遠盯著不放，但都沒有起過想將之留在身邊的心思。

彈琴人練了好一會，心滿意足的閤上琴蓋、將燈攜出琴房，轉去亮了書房。

她應該是好多了。

接著他又另外聽到二哩地裏遠遠有好幾個蒼老的呼喚聲——「衛斯理」、「衛斯理」，

有駕馬車在這方圓二里找的，有提著燈分頭找的，都各自聲聲的在泠風中急喚堡主的名——衛斯理，無疑的，在這要緊時刻，絶不能走了這人。

他知道老僕們在想什麼，他清楚自己也有份道義上的虧欠。只是現在他不想回屋，

除非是其它人來喚他。

呼喚聲持續了一陣子，老僕們顫抖著回到城堡時，都心中又急又氣，老莎莉坐在大廳搖椅上開了口：「難道你們沒有考慮過，萬一衛斯理腦子裏只想報仇…」

何森心中一震，陰鬱的重重瞪了莎莉一眼：「別亂說！」

「想報仇？」

無腦又暴燥的道格破口大駡：「老子跟他拼了！他要報什麼仇？他只要道歉就夠了！道歉！」

道格氣得將椅子舉起向窗砸去，椅子破過窗去，碎了一地玻璃，其餘老僕都開始面罩寒霜，只有廚娘的兒子哈利呆傻的望眾人——他也挺慘，樣貌老了，心智仍在八、九歲。

「如果有人能愛上衛斯理先生就好了。」哈利無奈的開了口。

這是癈話。

如果可以，當初莎莉就可以，在他變為獸前，天知道，莎莉是如何的迷戀他。

113.6.30日增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