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悠悠幾載 不過陌上黃土一杯
名利富貴腐朽 不堪歲月年華催折
忘川河畔 陰陽渡口
切莫回首 幽泉渡者
送君一程
殷洋一個清瘦高挑的大男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消瘦的身影,舉著一把黑色的洋傘,洋傘下站著一個穿著紅色洋裙的小女孩。
傘外無雨卻陰暗的天空和女孩臉上的笑容形成了強烈對比。
他溫柔的看向小女孩,示意小女孩向著光的方向走去。
小女孩看了看年輕人,安靜地向他搖手道別,便開心地向著光的來處跑去。
站在原地的年輕人目送著小女孩的身影在光中消逝,嘴角方默默地向上揚,這樣送往的身影,由先前的一個、兩個、三個,到如今他再也數算不清。
興許某天傘下道別的人會是自己吧!
他若有所思地佇立在黑傘下,望著陰雨不斷的天空,想著許久許久以後的事,這就是渡靈人一生擺渡的翼望吧!殷洋閉上眼,感受此刻片刻的寧靜,對著自己的內心微微笑著。
「那是我第一次遇見他…」,王明陽抽了一口煙後陷入了沈思。
依稀還記得三年前的某個入秋的午后,那祙深刻入他腦際寧靜又幽長身影的主人。
他就像是一縷闇黑的鬼魅出現在王明陽的辦公室裏。
「那個像是完全沒有呼吸的人,他X的真像個活死人,把我嚇得差點停止心跳。」王明陽看了看手裏的煙,又看了看刑佐杜笙,瞪大了眼:「我從不信邪,但自從那次的案子後,我不得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鬼。」
「您是說殷洋是鬼?」杜笙差點沒笑出口。
王明陽白了杜笙一眼。
「這可是您說的,我只不過是附和的問到罷了。」杜笙攤開手笑道。
「這人哪!千萬別不信邪,所謂的靈魂只有你沒遇到祂,不見得祂看不到你。當然吶!第一次總是鐵齒的多,想當年我還差點把殷洋關到牢裏去呢!」
王明陽深吸了口煙,彈了彈煙蒂後丟出了一只卷宗。
杜笙接過了手,十分警慎地翻閱。
「這是殷洋來找我的第一件案子。三年了,卻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
王明陽陷入了沈思之中,時間停著的瞬間,轉眼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下雨的午后…
那是一個令人厭煩的秋天午后,外面淌著大雨,王明陽在辦公室裏正為一名退休法醫的離奇命案深鎖眉頭,來回思索命案現場死者的呈屍狀況,想釐清死者的死因。
就在這時組員小阮來向他報告,辦公室外來了一位年輕人約二十歲左右,說有要事找刑事組組長。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哪個沒長眼睛的敢來擾亂他的思緒?
王明陽雖然很不樂意,但還是招了招手請小阮將年輕人領進來。
跟著小阮走進來的年輕人長得很瘦長,一張沒有血氣的臉,白淨中帶了點陰冷,不說是人,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具會行走的屍體,光是默不作聲也令人生寒。
他向王明陽點了一下頭後,似乎在思量什麼,久久沒開口。
「我聽說你有事找我?」王明陽在他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看不出這年輕人真正的來頭。
年輕人略微停頓了一下後,一本正經地開了口道:「程建先生讓我向您詢問,有關於他的案件,是否能以自殺結案?」
「誰?程建…」王明陽突然眼神一亮,默不作聲看著自己桌上的一卷新卷宗。
程建?不就是那位退休老法醫的名字嗎?這個人跟他熟識?
等一下,不對,年輕人的說法聽起來似乎很有梗。
「程建?你跟他熟嗎?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若是夢裏,敢來煩老子,一定不會讓你好受。王明陽不懷好意的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心裏盤算著。
「我跟他不熟。」年輕人看著王明陽一臉默然:「我們昨天才見面。」
昨天…?我…真是他X的。
王明陽差點罵出口。
程建的死亡日期明明是三天前,眼前這個人若不是對他說謊,就是腦袋瓜子出了嚴重的問題。 「那個…」年輕人若有所思後很認真地看著王明陽:「我知道以王組長您這樣的科學辦案者很難接受我所講的話,但是程建先生應該也有難言之隱才會對我有此請託,所以程建先生的話我已轉達,是否能接納已不是我這個外人能決定的,那麼…我先告辭了。」 王明陽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敢置信,現在的年輕人竟膽大到這種地步,敢跑來刑警隊撒野。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家住那裏?這份資料表填一填。你最好讓我能夠隨時找得到人,否則…」王明陽一把捉起那名年輕人的衣襟,惡狠狠的瞪住了他:「否則我隨時通緝抓人。」
年輕人並沒有因王明陽的恐嚇舉動而嚇住,相反地卻鎮定異常,拿起王明陽手上的資料表刷刷地填起個人資料,不到片刻,便已寫完並繳交了出來。
「這是我的資料,組長想找我,隨時可以找到我。」
王明陽看了看手裏的資料,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人,他眼裏冷靜又深沉的氣場,讓王明陽下意識裏不覺發寒,只覺得眼前這個人若不是騙子,那麼骨子裏應該也有幾分異能,因為單從他的眼睛裏王明陽就看到了他異於常人的詭異。
年輕人走後王明陽把小阮叫了過來,給了他一份年輕人資料的影印本,要他將年輕人的資料拿去作私下調查一番,核對是否有所出入,順帶調查這四天來年輕人的動向,若有絲毫與命案有關,一定要向他作報備。
小阮走後,王明陽看著自己手頭上的正本資料,深鎖眉頭。
殷洋,二十一歲,男性,職業:禮儀助理。
禮儀助理…,這是個挺值得玩味的職業。
這個年輕人到底骨子裏玩得是什麼…?要真殺了人沒道理自投羅網。但若真看得見程建,不就代表…。
這可是他從警十八年來第一次遭遇到的奇事,他是聽過一些光怪陸離的神奇趣事,可親自遇見這倒也是第一次。
但如果殷洋所說的事屬實,像程建這樣的退休法官為什麼要以自殺結清本案,因為案發現場怎麼看都是他殺成份居多,退休的老法官有什麼想隱瞞的事,不想讓警察查清嗎?王明陽反復思索著,這樁案子到目前所查到的線索,其中難道有什麼貓膩嗎?。
警員小阮將殷洋的私人資料調查了一番後,向王明陽作了一個匯報。
殷洋,二十一歲零七個月,職業:禮儀助理,來自隔代教養家庭。他是由爺爺一手帶大的孩子,五歲時父親亡故,母親再婚。幾年前爺爺也離世了,目前在叔父店裏幫忙,以禮儀助理謀生,無任何前科資料,在鄰里眼中是個安靜木訥的孩子,一向任勞任怨,生活簡單、獨立,與同事相處除了不太講話外,基本上算是融洽無爭。
另外,這幾天殷洋的動向與本命案似乎關聯性不大,除了其叔父承接程建的殯葬事宜外,其他時間都有不在場證明。
王明陽聽取報告後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細看了小阮交來的查證資料後突然開口問小阮:「你知道殷洋有什麼奇特的舉止嗎?」
小阮硬是愣了一下,看著王明陽一會才吱唔地開口:「據他的同事說,殷洋有一個很奇特的本領…就是他看得見正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正常人看不見的東西?」王陽明斜睨了小阮一眼。
「據他的同事說,他們之中有一些人,偶而會聽到殷洋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獨自和空氣對話,有時還會同往生者的家屬私下交代一些話語,都是一些家常事,似乎都與死者有關,期間家屬為答謝他的轉答所送的謝禮,殷洋都會一口回絶。」
唔!現在金錢掛帥的時代還有人不收回禮的,真是不多見。
王明陽對殷洋的嫌疑從小阮的報告中淡釋了不少。
待小阮離去後,王明陽獨自打開今天下午法醫送來的屍檢報告,果然與他的推論相去不遠,程建是先被害死後再以自縊的方式佈置自殺現場的。
程建七十二歳,死亡時間十月二十八日晚上七點到八點之間,受害者臉部充血,鞏膜和結膜點狀出血,首頸處有兩道凹痕。一道為平行凹痕,疑為致死且為他殺可能性頗大之勒痕,位於頸間上三分之一處,即第三頸椎骨處,皮肉下陷有明顯下凹狀態,發生時尚有生命跡像,為死者生前所留下的致命痕跡;另一道下凹溝位於第一頸椎與第二頸椎間,凹溝呈現前頸下至後頸上走向之斜向勒痕,生命跡像不明顯,疑為死後勒痕;另,經查死者為右手慣用者,但吊死死者之繩結結法與正常慣用右手使用者結繩方法有異;且據查死者十指指甲縫內尚留有些非死者所有之血跡及人體組織等跡像判斷,本案疑判應為他殺死亡案件,全案已交由鑑識組查核比對…。
王明陽再翻看現場鑑識人員的鑑識報告。
程建住處有關死亡疑點有四:
疑點一、死者住所處,除客廳死者陳屍處較零亂外,其餘位置皆無被破壞痕跡。現場所採有非死者足跡數計數十枚,核查比對下,進入死者住處者約有六人,可判斷有五人由正門進入,另一人則為後門入屋,方向怪異。採證及訪查後,有一人為死者聘任之女性管家,另三人身份已由管家確認並查證,實屬為死者友人,另兩人身份不明,根據現場足跡長度推論,由後門進入者身高應為175公分左右之男性,而另一位由前門進入之男性應為178公分左右之男性,誰為本案主要嫌疑人,目前仍在追查中…。
疑點二、死者陳屍狀態雖為吊死狀,但屍身自殺墊腳椅子的倒地方向卻與一般自殺行為可能發生的方向有所出入。椅子的倒地方向在死者上吊處向前倒地,據一般自殺行為發生時狀態而言,椅子應偏於向後傾倒居多,本點疑有人為加工致死疑慮。
疑點三、死者頸上有兩處勒痕,一處為平行勒痕,另一處為前頸下至後頸上之斜紋勒痕,其中與自殺行為中可能呈現之勒索痕跡相關者為後者,但就現場繩索綁盤之跡痕推論應非死者親自綁盤,因死者慣用右手,綁盤方向應朝右,但現場遺留繩索綁盤方向卻向左。
疑點四、死者家中客廳桌上有一組茶具,現場採有兩組DNA,一組為死者所有,另一組則無從比對…。
據王明陽與隊員查訪後,僅在程建家附近的監視器上看到幾個可疑的模糊身影,以資訊科儀器解析後雖然具像已明顯,但尚無法判別嫌犯真實長像。再將以上的報告做一整理,僅可知,這兩名嫌疑人中有一名與程建應有某一定程度上的往來,另一名為入侵者的成份居高,但誰是主嫌,還是需待釐清。
程建的案子讓刑警隊膠著困擾多時,誰也想不到退休後生活單純的法官竟會慘死於非命。由女管家的口中得知,程建法官退休約有七年時間,這期間生活單純,並沒有得罪過誰。若女管家所言屬實,那麼也許程建的死極有可能與他以前的職業有關。
如以程建四、五十年的職業生漄來查程建死亡的案子,似乎可以比凝為大海撈針。但更讓王明陽感到疑惑的是,若引發程建被殺的導引線真為程建的職業身份,為什麼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發生在程建退休七年後?
王明陽出現在程建的喪禮上,他靜靜地坐著並專注地看向四周,留意是否有可疑的人物出現在喪禮上。但王明陽似乎沒有那麼幸運,喪禮上出現的除了程建的家人和女管家外,其餘都是有些來頭的大人物,這些人大都沒理由殺害程建,不過一件事若不能成為推論主事端可能發生的前題,也就不會有呼之欲出的答案,誰知道沒有理由殺人的人,是否就不會殺人呢?
夜已來臨
喪禮上王明陽又遇到了那天那個莫名奇妙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年輕人,這傢伙看來很適合黑暗色系,黑色在他身上表現的份外顯眼。有那麼一剎那,王明陽以為自己看到死神,若不是在陽光底下,他那冷得令人發寒的模樣可能會讓人喪膽。
王明陽注視著殷洋的一舉一動,這個人有著一般年輕人沒有的老成,他的動作優雅,舉止端莊,當個助理似乎有些可惜了他的身份。
殷洋完成了他該作的事務後,來到了王明陽的身邊,朝他優雅的點了個頭,明白這個老傢伙已觀注他許久,即安靜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人總是執著,即使已離開了身體,許多人仍會將心思固執在某一些事上。程建先生明白,警方會將他的事查到底,以他過去的執業身份也清楚明白王先生您的難處,之所以有這樣的請求,可能有他私人的理由。」他看了王明陽一眼後又看著遠方沉默了一下。
對於眼前這位被他人稱為『異於常人』的人類,王明陽泛著濃烈的好奇心。而關於這些查詢後聽來的傳說,王明陽更有一睹為快的決心,於是他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一定得好好試探眼前這名年輕人。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殷洋訝意地看了王明陽一眼,隨即又看了會場一眼,確定當下應該不會有其他的事要辦了,即對同事交代了一聲後,回頭對王明陽說道:「請您跟我來。」
殷洋將王明陽領到了會場外一處安靜的地方,便站住了腳。
「這裏應該不會被打擾。」
王明陽在他的前方坐了下來,也不扯東聊西,即刻切入主題。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想同你談的是什麼?」
殷洋微微一笑,點了一個頭:「您想問程先生的命案是怎麼發生的。」
關於自己隨口而出的試探,殷洋給的直白回應,令王明陽驚訝的張口無言。
「我想王先生您太看重我了,關於這個問題,我可能無法答覆您。我想當事者是否明白整個死亡的過程還很難說,更何況我只是個局外人。」
「你真的能看見程建嗎?能否借由你的能力幫我…向程建先生詢問有關於這件命案發生時的當時狀況?」
殷洋看著王明陽,緩緩開口:「您真的相信我所說的話嗎?您相信人死成鬼的靈異之說嗎?也許我只是瞎說說,不見得是真相?」
王明陽被問得啞口無言。
是的,他對殷洋真的沒有懷疑嗎?或許殷洋就是一位人們口裏所謂的神棍也說不定。
但世上真有不收一毛錢的神棍嗎?那他說謊的目的是什麼呢?是名、還是利呢?特別是這兩種東西在他身上完全看不見,這樣的一個人圖得究竟是什麼?
「我想您還是對我心存疑惑吧?」殷洋看著王明陽臉上尷尬的表情,和善地淡然一笑:「王先生您還需要我再幫您向程建先生詢問嗎?」
王明陽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再將眼神望向殷洋:「我想了解狀況,那怕只個輪廓都可以。」
看見王明陽眼中的堅決,殷洋眼裏的瞳孔瞬間轉為深沉,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地點了下頭。
「我了解了,您稍等一下。」
殷洋轉頭望向程建的靈堂,神情專注地屏注呼吸,端坐許久後才吐出了那口氣,對王明陽說道:「您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王明陽看了看周圍,有些疑惑。
「程先生已經過來了,他正在您的左前方,我已經同程先生告知您的難處了,他也明白陽間的律法,不在執著於意念之中,您有問題就問吧!但程先生能否告知,這就是程先生的權利了,這點您必需先明白。」殷洋對王明陽比畫著程建的所在,請他將疑惑提出來。
王明陽對著空氣存著些許疑惑,但還是開了口:「程先生我是負責您案子的偵查小組組長王明陽,有關於您死亡的案情,我們目前仍處於膠著之中。同仁已煞費苦心偵查,但案情仍不見明朗,相信曾身為法官的您一定明白我們為難之處,能否請您通融一下,請將您所知的情況、兇手的犯案的經過或者是您對兇手記憶作一略微的呈述,讓我們能將其列入偵辦事項中,讓您的案情能及早偵破。」
只有天知道對著空氣說話的王明陽心中所存有的尶尬,一個講求科學辦案的人,竟會相信鬼神之說,這會是一場鬧劇嗎?他看了一眼殷洋,等著他由空氣中帶回的答案。
殷洋深沉的注視著剛才所指的位置,靜靜待著,沒有任何的動靜,然後眼底閃出了一袜視查不到的神情。
「程先生說這件事情與他的過往有很重要的牽扯,如果警方真的想查,能從一件十八年前的案件查起,這是一件當時鬧得很大的案子,你們應該可以找到蛛絲馬跡;另外,殺程建先生的兇手臉上有道很深的疤痕,除此之外他對這個人並沒有多大的了解。」
王明陽等著殷洋再往下說,但過了幾分鐘後,殷洋仍保持緘默,這讓王明陽急著開口詢問:「這就是全部?」
殷洋沒有遲疑地點了頭。
王明陽不敢自信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神棍騙人也得大肆的唬弄一般再收手吧!這…這也太簡潔有力了吧!
殷洋知道,王明陽其實想瞭解更多,但程建顯然不想多講,自己也只能莫可奈何。
雖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全部事由,但有些蛛絲馬跡,總強過什麼都沒有,王明陽也只好悻悻然地擺手了。
離開殯儀館後,王明陽即趕回局裏去調十八年前程建處理過的大案子。發現有關十八年前程建所辧理的案件中比較大的案子總共有二件,一件是統領集團購地案、第二件是統領小開殺人案件,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案子,雖然案件沒有前二件大,但與統領集團也有些掛邊,所以一起調出了案卷,那就是小地主陳啟立的死亡案子。除此以外大多屬正常案件為多,不太有疑點。
統領集團?這名字怎那麼熟?
王明陽撫弄著下巴,思索著這個熟悉的名稱。
對了,不就是日前電視報導上那個集惡與善於一身的大財團嗎?
但,這個財團與程建的死亡是不是真的有關聯呢?即已是十八年前的案子了,為什麼不及早下手要等到十八年後呢?他們間的關聯又是什麼?
王明陽看著手上的舊案卷,眉頭深鎖。
難言之隱
他眼底看到的是一個孤單的老人,坐在長板椅上,兩眼無神的看著遠處不知在思索何事。
初見他時,是在二叔剛承接的案主家中。他愣愣的看著自己那具已冷涼透的屍體,彷彿不相信自己已離去。這該是一個一生大權在握,判人生死的法官,一輩子斷人無數,人生末了,絶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他人手中的詫意吧!
人的生命必竟是脆弱的,生時也許不同命,死亡時卻是如此的公平,閻羅面前誰不平等呢?
老人沉默了半天,最後像想起什麼,走到書架前想拿取什麼,卻怎麼也取不了。
殷洋留意老人許久,卻默不作聲,直到兩人眼光注視到彼此。
老人若有所思的看著殷洋,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只有殷洋留了下來。
「老人家您有話對我說嗎?」
老人喜出望外的看向聲音的來處。
「年輕人你看得見我?」
殷洋點了點頭:「有需要我幫忙嗎?」
老人錯愕的看向殷洋。
只見殷洋指了指書架上的那本書。
老人欲言又止,看了書架上的書好一會,向殷洋搖了搖頭:「不,不用了。年輕人謝謝你。不過...」
當老人看向殷洋時像已決定了什麼似的。
「年輕人,你方便幫一下我的忙嗎?」
殷洋望著老人,點了一下頭。彷彿告訴老人家,說吧!我聽著呢!
「我看那些刑警和鑑識人員在我...」他看了屍體一眼:「的"屍體"上查詢了良久,好像還不能確定死因…。」
殷洋目視著老人,等著他把話說下去。
老人以手托了一下眼鏡後,嘆了一口長氣道:「我希望一切就到此為止,年輕人能否方便委托你幫我個忙,請你跑一趟刑警隊去說說,就以自殺了結我的案子吧!」
殷洋的深隧眼眸子目視老人的眼好一會,緩緩地點了個頭,應允了老人的請求。
殷洋的爽快讓老人家不敢置信。
這年輕人長得冷靜,不像腦子有問題的人,怎麼會那麼輕易就答應自己這種無理的請求。老人睜著大大的眼,看向殷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殷洋只是微微的一笑:「我相信您一定有您的理由。您的話我會帶到,您放心。」
看著殷洋老人也笑了:「謝謝您年輕人。」
他們兩人相視無語,但殷洋知道,老人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對於允諾的事,就算要被人當笑抦他也義無反顧,因為這就是他生命的職責,陰陽擺渡者應盡的義務。
長椅那頭,斜陽已近黃昏,滿天的彩霞額外顯得老人的蒼涼。老者見殷洋走了過來,落默的眼底浮現了光彩。
殷洋走到老人身旁後默默地坐了下來。
那天那場儀式結束後,刑事組組長對程建先生的事提出詢問時,其實殷洋就明白老人一定還知道些什麼。
如果王組長能够看到老者臉上的表情,應該也會清楚推定,其實老人對程建人生最後所遇到的事一定明白得比他肯說出來的多更多,因為靈魂多半不會說謊,而老人就是其中的一員。
那麼為什麼老人不說出程建的死因呢? 殷洋明白那絶對是有老者靈魂想隱藏的另一面。
因為除非靈體已釋懷,否則祂們絶不會輕易的離開,而那個靈魂所掛念的事件,便是靈魂之所以留下來的理由。
「年輕人,你知道我為什麼放不下心離開嗎?」
他們安靜的坐了許久後,老人終於出聲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您一定有您無法離開的理由。」
「你不好奇嗎?」
「我們的使命不讓我們過問亡者的祕密,除非您們想說。」
「年輕人。」老人深深的看了殷洋一眼:「你也有你的祕密嗎?」
殷洋微微一笑:「祕密是說不出口的故事,想必您的也是吧?」
老人若有意味的笑了笑:「是啊!」老人長嘆了一口氣。
他多想能講出來,這樣自己的陳寃就可平反,自己也可以了無遺憾的離去。此時他多想能輕輕鬆鬆說出來啊!可是……,許多話剛到了心口總差了一些勇氣。
殷洋看了看天空,夕陽退去夜幕已至。再將眼神投向老者,殷洋隱約明白祂的難言之隱。
「人生有許多事被人看得很重要,但對比生命的輪迴而言,最重要的事反而是祢一生的過程與經歷,最後真的是否都能在深刻體會後放下。那些在我們人生中曾被人教導必需看得很重要的東西,其實在生命的最後都會變得像微不足道的塵埃,這些微不足道的塵埃沒理由永遠吸附在靈魂身上,總有一天必需靠靈魂自己將身上的塵埃輕輕地拍乾淨,也唯有祢自己才明白哪些才是祢應該拍掉的東西。」殷洋意有所指的對老人說著。
老人訝意的看著殷洋,原來這個年輕人的思維並不像表面一樣稚嫩。
夜色來臨了,短暫的夕陽餘光已闇然告別,所有的精彩到此時都該停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