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27|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扶桑樹下】六十一、眾帝之臺─3

  「小帝江,你想知道陳丹姑娘的命數,是嗎?」坤元匣疑問一出,登時將帝江滿腔傷情一勺打起,重新澆在他頭上。

  「我……是,娘娘。」帝江輕聲道:「丹姑娘她,當真已回歸天地、不入輪迴?一點兒……一點兒轉圜也無嗎?」

  「嗯,當真。」坤元匣沒有半點遲疑,她說:「陳丹姑娘渡予命數的那位公子,常霜,乃是修羅一夢,嚐遍人間疾苦後便要墮為修羅王,因而僅此一世,並無來生,按理說朱厭的術法,沒法將陳丹姑娘的轉生機會讓予常霜,將他帶出鬼門關,此事應當是冥府泰山王破例開恩。」

  有時,凡人強烈的執念能突破紅塵陰霾,叫道外仙人發覺,通常,若非大奸大惡的執念,仙人便會成全這樣的念想。出於父神自古以來的教化,仙人普遍對凡人格外疼愛、友好。

  帝江感覺頗為複雜,常霜既是修羅一夢,那麼縱然承接陳丹的轉生機會,亦不會再入輪迴,夢醒即散,陳丹百般維護的常霜,早已註定不會再次降生。因此,陳丹失去憑依的輪迴命數,只得回歸天地。

  帝江心頭湧出一股洪流,張牙舞爪地將他吞沒。若陳丹沒碰見朱厭、若她沒碰見常霜、若她早些碰見自己、若自己仔細點,先一步發覺陳丹命數古怪之處、當時若他堅持……

  「孩子。」一枝盛開的桃枝垂下,輕觸帝江額頭。坤元匣柔聲道:「天地之氣,同源而異流。屋後那株桃樹,如今開得正盛,比尋常桃樹都蓬勃。」


  據說,天山某處不起眼的小村裡,有一株長年開花的桃樹,不分四季,不畏嚴寒,花開一如春盛,從不落花。

  據說,偶爾能瞧見一位俊美的紅衣公子,立在桃樹下,唯有此時,桃樹會落下一截盛開的枝杈,最美的那截枝杈。

◆ ◇ ◆ ◇ ◆ ◇


  北荒,離家。

  離綰臂彎裡掛著一籃食盒,一蹦一跳地踩著浮出地面的樹根,前去工坊尋她爹親,離景。

  離家建於尋木根系上方,家宅佔地數頃,自尋木破土指天處一路向北而建,主宅緊挨樹幹,尋木樹幹寬有數十仗,既高且擴,恰恰可做為一方屏障,省去些許防禦心力。

  自主宅向北建有遊廊數條、廂房數間,大門外邊不遠處,拐個彎尚有工坊、劍盧、帶園景的私塾,以及練武場。

  離綰此時提著幾樣衛夫人做的小點,前去探望正在給紅鳶修整的爹親,走路時她掀蓋看過,只一眼,便打消偷吃的念頭。

  「爹爹?」進得工坊,離綰隨手擱下食盒,出聲叫喚。

  工坊比鄰劍盧,現下溫度頗高,想來劍盧正燒著,不見人影的離景估計也在那兒,離綰抬步前去。

  果不其然,離景正在劍盧裡忙活,上身只著裡衣,袖口挽起,揮汗如雨地敲打某樣事物,敲擊時隱隱散發的銳氣,使得離綰露在外邊的臉頰和手背肌膚感到些許刺痛,這感覺她再熟悉不過,離景正在錘煉碧鎢礦。

  她的紅鳶,槍尖亦摻有此礦,當年可是她親自鍛的。

  「丫頭。」離景發現一邊正興致勃勃盯著他工作的閨女,手上沒停,只迅速瞥過一眼,交代道:「去外邊等一等,莫要被刺傷了。」指的是碧鎢礦。

  離綰瞧爹爹隨手一揮,烘爐火勢頓增,心知繼續待在此處恐怕惹爹爹顧慮,便依言回到工坊,打開食盒再看一眼,稍做思量後,從袖子裡摸出兩個自己做的包子,擱在旁邊。

  不一會兒,離景一面擦汗一面進來了,只見他一手抓著紅鳶,一手揣著另一樣東西,一樣不足巴掌大的物什。

  他將東西隨手放下,接過離綰倒的涼水,同樣掀開食盒瞧上一眼,就一眼,隨即蓋上,拿起旁邊的包子。

  「……爹爹,等會兒食盒還得拎回去的。」離綰道,包子是她身為女兒的一點貼心,可她同樣擔心娘親不高興。

  「……咱倆等會兒划拳,輸的人吃一口。」離景飄開目光。

  「……」

  離景吃東西時,離綰拾起紅鳶端詳,早些時候丟下主子逃課去的紅鳶,此刻特別安份,靈動之氣少了些,在離綰惡狠狠的目光中,又少了些。

  另一樣,想來便是離景剛才忙活的東西,離綰定睛一瞧,發現乃是以碧鎢礦製成的家徽:金枝棲鳥。她同離景方才進來時一般,一手紅鳶,一手家徽,左瞧右看,最終不明所以地朝爹爹投去詢問的眼光。

  離景朝家徽努努嘴,解釋道:「等會兒爹把它給紅鳶安上,這是自妳娘親的問明掰下,重新熔煉塑型之物。」

  問明是衛夫人長年傍身的彎刀,長有三尺,彎做新月型後直徑亦有二尺餘,刀身全然打自碧鎢礦,護手亦然,刀柄材料則是尋木,饒是有尋木做緩衝,整把刀仍然銳氣勃發,尋常人光拿著便要傷手。

  將此一小部分問明嵌在紅鳶上,可令其氣勢更利,傷敵更兇,除此之外,離綰能感知到,家徽裡頭還附有衛夫人一絲威能。她擱下家徽,再次查看紅鳶,這才發現槍柄末梢多了一圈暗金色的木紋鐫刻,就在原有的最後一隻飛鳥紋後邊,這便是離景新安上的威能了。

  「爹爹,您和娘親費心了……」離綰囁嚅道。

  「可不是,太費心了。」離景長嘆一口氣,拾起另一顆包子,說道:「妳娘親的食盒只好給丫頭妳費一費心啦。」

  「……」

  幾番掙扎以後,離綰沖了壺濃茶,捏起鼻子將雕花精美的栗子鬆糕放進嘴裡,在隱隱竄起的噁心間,苦著臉問道:「爹爹,有一事想問您解惑。」嘔,好鹹……

  離景既憐憫且欣慰地看離綰拿濃茶漱口,尋思他真是把閨女教養的挺好,有義氣!

  「何事?」他問。

  「在帝江院裡時,先生曾說過,女兒拿紅鳶戳那邪術,乃是對帝江傷害最小的方式,這是為何?」離綰問,深吸一口氣,將整碟栗子鬆糕塞進嘴裡,雙手死死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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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執管城灑風雨,應似秋水拂此間。 幾年前老在腦中編著故事,總想這劇情妙啊!這橋段好啊! 後來毅然拾起筆,打算將心中所想與人分享,躍然紙上能有多難? ……難啊!真心難啊!啃得筆都禿了,整日整日斟酌字句,上班摸魚斟酌,下班耍廢斟酌,洗澡刷牙都斟酌。 大概,還會繼續斟酌下去吧。 歡迎蒞臨,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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