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降谷零的思緒回到多年前的一場長夜,那時他與萊伊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彼此之間都還不是很熟悉,而他出於某些自己也不是很理解的心思,對萊伊總是沒有好臉色。
在某場任務中他與萊伊被困在避難山屋,他因為掉到河裡又被關在冷藏室一段時間,身體失溫得有些嚴重。衣服都濕透了只能全部脫下,赤身裸體裹著棉被坐在床上,不住打著哆嗦。
萊伊的狀況比他體面,起碼沒有掉到河裡,衣服都是乾燥的,坐在與波本隔一段距離的地方,時不時將視線投向他。
在他不知道打了幾個噴嚏、臉色也愈來愈蒼白後,萊伊像是終於看不下去,俐落脫去身上的衣物,只留下一件內褲,就鑽進被窩將他抱到懷裡,坦然地用體溫給他冰冷的身軀取暖。
隔天還因為怕他著涼,把從不離身的針織帽戴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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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還痛嗎?」
赤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降谷乍然從過去的記憶中回神,下意識重複:「什麽傷口?」
或許是剛剛才陷入回憶裡,降谷的聲音有些低也有些啞,沒有以往的清冽。
「頭部的傷口。」赤井的聲音也低低的,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觸碰他,但又怕他生氣,只能放下手解釋:「在摩天輪上的時候你的頭就流血了,現在還好嗎?有沒有腦震盪的跡象?」
說話的同時,赤井的目光再次落在降谷頭部已經乾凅的血跡上,眼神略微暗淡下來。
「你是在小看我嗎?」降谷這麽說著,語氣卻沒有以往的針鋒相對。
「你知道我從來沒這麽想過。」他只是心疼而已。赤井微微嘆了一口氣,再度道:「我的車在附近,我們找個地方處理傷口,好嗎?」
說話同時摘下針織帽,小心翼翼地戴到降谷頭上。
同樣的人、同樣的舉動,過去與當下的畫面重疊……降谷彷彿又回到多年前。
明明那一晚他沒有失溫得很嚴重,至少沒有嚴重到只能靠別人的體溫被動回溫的程度,就算萊伊不那麼做,他也不至於凍死,他相信萊伊也知道。
萊伊只是不想看他就這麼凍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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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的內心百味雜陳,他沒想到自己最後還是上了赤井的車。
面對赤井的詢問他沒有作聲,當然也說不上同意。但是當赤井攬住他的肩,嘗試要帶他走時,他還是跟著邁開腳步,然後就被輕輕推進副駕駛座。
大概是看他坐上車後就一動也不動,赤井在打開車內暖氣並啟動引擎後,主動側身越過他把安全帶繫上。
過程中兩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降谷不自然地偏過頭並屏住呼吸,像是怕動作稍微大一點,就要與赤井的氣息相融。
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能感覺到赤井沉穩的呼吸,以及明明隔著衣物卻還是令他心神一晃的肢體接觸。
考慮到降谷作為波本時所展現的講究和挑剔,赤井沒有選擇最近的旅館,而是將車開到稍遠一些,選擇一家評價與裝潢都更佳優良的飯店。
中間途經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局,赤井下車後隔著車窗看著降谷半晌,稍微遲疑了下才轉身進到店裡。
等採買好藥品及毛巾準備出去時,他有些許忐忑,不知道降谷會不會趁著這個機會離開。
深吸一口氣,赤井踏出藥局,側頭瞥見降谷仍坐在車子裡,才安心地將這一口氣呼出來。
準備打開車門時,赤井留意到降谷睡著了,於是放輕了動作,等坐進車裡後,又輕手輕腳地給降谷放低座位弧度。
雖然車上開著暖氣,降谷身上也還裹著自己的外套,但赤井還是從後座拿了條毛毯給降谷蓋上。
等降谷醒來時,他們已經抵達飯店,車子也安穩地停靠在停車場,而赤井就坐在駕駛座上,側著身體靜靜凝視他。
「……我睡很久了?」降谷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怎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熟,而且這兩天你應該沒什麼休息吧?」
降谷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彆扭,為了掩飾,乾脆扭過頭推開車門,赤井見狀也趕緊提著藥局的袋子下車,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打開後車廂,取出平常為了以備不時之需而放在裡頭的行李袋。
進到飯店後,赤井熟練地走到櫃檯訂房,今晚飯店的生意很不錯,只剩下一間大床房,於是赤井拿著鑰匙看向降谷。
降谷秀美的薄唇抿得緊緊的,還有些向下彎,像是在掙扎什麼,但最後還是跟著他進到房裡。
赤井從購物袋拿出毛巾以及按降谷尺寸買的免洗內褲,又從行李袋裡取出一套衣服,將之遞給降谷。
「我想你應該會想先洗個澡。」
看著完完全全就是沖矢昴風格的衣褲,降谷的目光瞬間轉冷,終於被他逮到沖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證據了。
「你現在是連演都不想演了?」降谷冷笑。
赤井面上流露出一絲尷尬,遲疑了下還是為自己辯解:「其實我本來沒想要瞞你,當時也打算親自見你一面,但……」
降谷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但你還是聯合柯南君騙我,還讓不知道什麼人代替你假扮成沖矢昴的模樣,把我耍得團團轉。」
「抱歉。」
降谷哼了一聲,還是接過衣物轉身進到浴室裡。
「頭就別洗了。」赤井看著他的背影提醒道。
其實別說不要洗頭,受了這些傷本來就不宜碰水,但以赤井對降谷零的認識,或者應該說是對波本的認識,要他在滾了一身灰塵後還不能洗澡,恐怕更加折磨。
降谷的步伐微微一滯,「我知道。」語氣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