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港人速寫日記#113 見證最美好的時光 盛世派對落幕時

在剛剛過去的這個星期，台北誠品敦南店聚滿道別的人潮，自90年代標誌着人文精神不打烊的書店終於鞠躬落幕，就像永不結束的派對要告一段落。同一個星期，香港滿天風雨，「不變」的承諾突然「變幻原是永恆」，盛世派對被逼強行熄燈。派對結束後，曾經人流不滅人人依戀的空間只剩空殻，只餘下不捨的回憶。

那個美好的90年代，不管是台灣還是香港，都慢慢擺脫二戰後的紛亂與爭奪，靠着努力與堅毅，各自慢慢走出困境，迎來富裕的盛世。在80年代末的歷史轉彎處，台灣擺脫舊制度的枷鎖，一家書店因為自由的空氣而誕生，書本背後不只標籤了價錢，更標誌各種自由思潮正在萌芽。台灣的自由、多元與開放，慢慢打下良好的基礎；同一年，北方極權摧毁一切改革的希望，香港人只餘下八年時間，出走的出走，留下來的人卻用最自由的方式、用最不恭的態度，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蹟，迎接一個未知的將來。台灣與香港，這刻都散發着因自由而來的芳香，卻準備迎來不一樣的時局。

1984年，是一個重要的年份。一份中英聯合聲明，香港前途問題寫下定案。也是1984年，誠品敦南店所在的敦南金融大樓建成，原址是國泰集團蔡家的起家厝，大樓建成後成為家族的精神地標。但好景不常，敦南金融大樓因為十信案而遭到拍賣，業權在1986年落到新光集團手中。雖然大樓不再在蔡家手上，但大樓本身有它的生命，不因業權的轉移而遭冷待，新光集團好好經營，更將大樓租予誠品，配合誠品，成為台北東區的東方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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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台灣解嚴後的一年，誠品書店誕生，在仁愛圓環發光發亮。1995年，誠品遷入已經由新光集團持有的現址，典雅的裝修，高級的木地板，自由自在可以席地而坐的空間，教人眼前一亮，一家書店因此成為台北東區的新地標。1999年，為慶祝誠品20週年，試辦不打烊24小時營業，自此就再沒有熄過燈，成為全球獨有的風景。凌晨，年輕人不想歸家，大多流連酒吧夜店或街頭，只有台北的年輕人，會選擇走入書店渡過漫漫長夜。台北的不夜天，因為誠品敦南店而與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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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跨年倒數，全城為新世紀的第一個跨年而徹夜狂歡。這一晚，剛拍拖不久的天爸與天媽手牽手，坐在誠品敦南店外的樓梯，體會狂歡過後的空虛，似乎只有書店這種空間，才能留住不知去向的心靈，讓自己定下來。這一年天爸畢業要返回香港，之後每次回到台北，這一家不打烊的書店都成為朝拜的景點。沒有手扶電梯，要走入書店就得一步一步沿樓梯走上去，那是從繁華鬧市走入書店的一個過程，走過這一段樓梯，你就得調整好心情，放輕腳步，讓靈魂靜下來，用心去發現自己真正的需要。這裏沒有窗，沒有白天沒有黑夜，除了書與人，一切彷彿不變，至少你會相信在這裏，可以避開一切煩惱，好好享受這個不變的時光。不少拖着行李的香港人在這裏，找回自己真正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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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即使不變的承諾都有違諾的一天，何況從來沒有人說這家書店可以永恆。2011-2013年間，國泰集團逐一購回這棟家族精神地標，並於2014年正式由蔡家三公子持有整棟業權。雖然這棟大樓背負家族的故事、雖然這棟大樓盛載着世界知名的書店、雖然當時這棟大樓才剛好30歲，但當這棟大樓回到蔡家三公子手上後，審視大樓價值的角度就變得不一樣，都更重建已成命運。因為以上這個業權變更的故事，曾經是台北凌晨地標的誠品敦南店也只好租約期滿，在2020年的5月31日走入歷史。

一間書店就如一座城市，曾經是多少人穩住心靈的家鄉。誠品可以另擇一個地方24小時營業，然而拖着行李的香港人，還能不能在全新的空間把自己的心安定下來呢？在2020年5月的最後一週，香港雷聲不斷，雨降不停，讓人焦躁不安。而仍然散發着自由民主芳香的台北街頭，雨已經停了，放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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