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依娃與按摩師 - 2

丹麥的按摩師

依娃的房間, 其實是個小套房, 一進門先是簡單的廚房設備, 相連著客廳, 客廳外有一個小陽台, 然後客廳旁邊就是依娃的臥室和一個不算小的浴室。

我仔細打量依娃, 她駝背駝的好厲害, 讓我已經看不出來她原本就個子小, 還是因為駝背駝的人變小了 。依娃的臥房放的是一張醫院用的病床, 這個床我認得, 有好幾次進出醫院幫病人按摩的經驗, 所以知道怎麼使用這種很多開關可以升降的病床。
我看著依娃, 估計她已經老得爬不上我的按摩床, 所以我按摩床也不用打開了, 直接擱在客廳外, 我說, 我們就在妳床上按摩吧。

依娃一屁股攤坐到床上, 我挪開她的助行器, 才知道, 她根本沒辦法單獨站立, 也就是說, 她行動相當不便, 我必須幫她脫衣服脫褲子, 脫鞋子 還有脫襪子!

好不容易把伊娃衣服全脫了, 她身上剩下一件超級寬鬆的阿嬤大內褲躺在床上,
依娃問我: 落地窗的窗簾要拉起來嗎?

我回頭看了一下, 她的床正對著一面大落地窗, 窗外就是老人院的中央大庭院 , 庭院不時的有人在散步或經過。

我說:
都可以呀, 要不要拉上窗簾你決定,
反正脫光衣服的是妳不是我!

依娃很認真的想了想, 說:

那就不用關窗廉了, 我都 92 歲了, 92歲的胸部了如果還有人有興趣要看, 那就給他們看吧!

喔..... 我天啊! 妳 92 歲了!

妳 92 歲了還找我來按摩, 妳也幫幫我忙, 別嚇我了。
我在心裡滴滴咕咕著, 可千萬不要按著按著, 妳就怎麼樣了 ...... 我會怕呀。

然後我幫伊娃躺了下來, 因為她太老了, 實在沒辦法翻身按摩背部, 所以只能正面半躺在床上, 而我預計也只能按摩她的腳底和雙腿, 雙手.. 或者再讓她半側躺, 我盡量按摩到我能接觸到的她的身體部位。

其實依娃還滿健朗的, 講起話來也很中氣十足, 大聲的很! 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她耳朵重聽, 所以後來我跟她講話都像吵架一樣大聲的吼。

她也不管我是個外國人, 其實很多丹麥話我是聽不懂的, 依娃不停的講, 我豎起耳拼命的聽, 多半時候不管聽得懂不懂, 我還是用力的點頭, 不斷對她吼回去ja.....ja..........ok......nååååå !..... (是啊.... 是啊... 原來... 這樣啊....) 。
時間不會太長, 依娃講著講著累了, 然後就會睡著, 她睡著很恐怖, 因為無聲無息的, 我在她的腳底這頭按摩, 看著她側著頭睡了, 一點呼吸聲也沒有, 我張大眼睛瞪著她, 她不動, 還是不動, .......... 還是不動 ?!!!!

我不得不偷偷上前, 把手輕輕的放到她鼻子下, 呼! 有 ! ... 還在呼吸!
太好了, 然後我再偷偷回到她的腳邊繼續按摩。

在伊娃之前, 我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過年紀大的老人家, 所以不知道老人的身體是這樣的, 鬆鬆的皺皺的... 而且完全沒有彈性, 我必須按摩得很輕, 因為當我手指壓下依娃的皮膚, 皮膚無法立即彈回來, 會慢慢才會恢復...
好像是腳有水氣或著水腫現象, 或者是常見的靜脈曲張? 我不是醫生, 我只是按摩師, 我相信在這個這麼高級的老人院裡, 依娃受到很好的照顧及適當的醫療...

呼地她開始打呼, 很大聲, 不規則的, 像一隻鬥牛犬在低吼.. 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
我偷笑, 繼續小心的按摩 。

妳說甚麼?

依娃突然驚醒, 被她自己的打呼聲給吵醒, 居然還以為是我在跟她說話, 大聲的問我:
妳剛剛說甚麼。

我也很自然, 對她吼回去 :

我說, 我問妳這樣痛不痛? 我這樣按妳的腿, 會不會太輕或太重, 妳要跟我講 。

不會不會, 妳重一點按摩沒關係, 痛! 但是感覺很好,

" 我可以感覺, 我還活著! " 依娃這樣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