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星星

哇！躺著看感覺真的不一樣！」方茜烏黑的瞳孔塞滿了閃閃發光的星星，不像是來了蒙古，而是來了宇宙旅行，在忘我的太空漫步。

今晚天氣很好，星星點亮了深藍的夜空，也點亮了這趟遲到十二年的旅行。

「欠孖煙筒就人齊了！」洪紫嵐朝身旁空下的位置瞥了一眼，感嘆道。

李語在半空中伸出手，彷彿能抓到近在咫尺的星星。「我們來想像天上其中一顆星星就是她，正在陪著我們。」

「哪一顆好呢？」

「那顆，亮一點、大一點的。」

洪紫嵐順著方茜的手指眺望，「哪顆啊？太多了！」

一陣笑語。

「如果……每顆星星都代表一個願望、一個期許，那多好。」方茜說完，感覺有甚麼哽在喉嚨。

「太貪心了吧！」李語眼睛矇矓，忽然覺得來自天空的光太刺眼了。

「流星！」

洪紫嵐突然大喊，嚇得身旁兩人彈跳起來。

「快點許願！」

三個傻瓜大驚小怪的，像小孩般雙手合十，五官皺成一團，閉起眼睛，一臉緊張地許願。

睜開眼的瞬間，三人相視而笑。

「沒想到我們竟然能看到流星，真是奇蹟！」

「對啊！在我們的城市裡找一顆星星都難呢，更遑論是流星！」

李語突然意興大發，抱起剛才方茜特地拿過來的吉他。温柔的音符一落，細膩的歌聲漂浮著，融入寧靜美好的黑夜。

「一閃一閃亮晶晶，好像你的身體，

藏在眾多孤星之中，還是找得到你。

掛在天上放光明，反射我的過去，

提醒我，我不再是一顆寂寞的星星……」

方茜的相機不曾歇息，一直以不同的角度給沉浸在銀河的星星留影，也錄下在以後值得細細回味的歌聲。

洪紫嵐舉起手機拍下耀眼的星空，但還沒把照片上傳至應用程式，就發現了甚麼，「這個跟蹤器又在竊聽我們，把觀星那一項任務給剔除了……」

「不用它來告訴我們，我們也會來看星……」

李語還沒說完，洪紫嵐慌忙地移步接起來電。又是那些尊貴的保險客人。

「蔣太太，您想加保單？沒問題……您貴人事忙，我給您制定一個非常適合你的計劃……您對生活的要求這麼高……」

「放假也要一天到晚忙工作。」

「嗯。生活逼人。」

方茜和李語凝視著黯淡且感覺陌生的背影，無奈和心疼的苦澀湧上心尖。

「鯉魚，挺羨慕你的。」

李語擰過頭，疑惑地盯著方茜忽明忽暗的眼眸。

「可以實現小時候的夢想。」

李語苦笑了一聲。腦海瞬間掠過小時候說過的話、恩克圖雅充滿期待的眼神、那枝似曾相識的鋼筆。

「謝謝您們的熱情招待！」

第二天清早，精力充沛的方茜和洪紫嵐與其其格、她丈夫握手道別，感激短短一天的招待。

「鯉魚呢？」

「早安，姐姐！」恩克圖雅正在梳洗。

「早！我們要走了，來跟你說聲再見！」李語微笑著。

「這麼快？我以為我們會一起吃午飯呢！」恩克圖雅嘟起嘴，依依不捨的。

兩人交換了聯絡方式。

「對了！」李語沒走兩步，猶豫著回頭問道：「你的那枝鋼筆是在哪兒買的？」

「哪一枝？」

「就是昨晚你用來寫故事的那枝。」

「哦……是一位來我們家住過的姐姐送的。」恩克圖雅在書包裡掏出那枝鋼筆。

「送的？」

「嗯。那時候週末我剛好回家，那位姐姐發現了我在寫故事，然後就送了我這枝筆，還教了我一句中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叫甚麼名字？」

「額……我不太記得了，她好像也沒講。」

過了一會兒，李語才出現。

「你去了哪兒呢？趕快上車吧！」

「沒有，去跟恩克圖雅說一聲再見而已。」李語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三人跳上了桑布的車，準備回去烏蘭巴托，下午繼續乘坐西伯利亞鐵路前往伊爾庫茨克。

上了火車，三人很快就發現了「朋友」。

「伯伯，又遇見您了！」

是上一趟從北京往烏蘭巴托的火車上一起彈過吉他、聊過天的老伯。

「您也在烏蘭巴托留了兩天？」方茜問道。

「是啊，隨便逛逛。」老伯笑容可掬，感覺心情不錯。

「有去草原嗎？住蒙古包了嗎？」洪紫嵐好奇地問道。

老伯連連點頭，對自然風光讚口不絕。他下車走了一遍回來，感覺不僅身體年輕了，精神也飽滿了許多。

「伯伯，我們先回自己的包廂，回頭再說吧！」洪紫嵐和方茜拉著行李走了。

李語躊躇不前，深邃的瞳孔盯著逐漸遠去的背影，喉嚨突然乾涸發癢。這一次，李語直接將行李箱丟在走廊，快步追了上去。

「伯伯，不好意思，請問您住在哪個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