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錯菜的餐廳(二)

又是一次猛然睜眼，女友依舊坐在餐桌對面，我的正前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正當我訝異且疑惑的時候，女友似乎強壓著不滿的情緒，以不如往常般平穩的語氣說道 : 「說了那麼多理由，你難道沒有其他話要對我說嗎 ? 」

我頓了一下，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對她說 : 「對不起。不過我真的沒有劈腿什麼的，我只是覺得妳應該有更好的選擇，即使沒有我妳也可以...」

「我知道 ! 以你那麼軟弱的個性怎麼可能敢劈腿，你就懦弱到這種地步，連這段快結束的感情也不能好好面對嗎 ? 」女友突然拍桌站起，力道之大差點震倒了餐桌上的水杯。

一次次輪迴又尷尬的場景、不停上錯的菜、女友的質問與諷刺、沉重的身體和沒有安全感的內心，種種的壓力讓我再也忍無可忍。

我也大力拍了桌子，站直身子對女友怒吼 : 「對 ! 我就是懦夫，交往之前，我不敢跟妳打招呼，現在跟妳分手，我也不敢直接了當地跟妳告別。」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這是兩位點的主餐—番茄海鮮義大利麵。」

我轉頭怒視服務生，居然在這種時候端上菜餚，到底會不會分辨場合呀 ! 瞥了一眼盤中的義大利麵，讓我更加怒火中燒，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 「你們餐廳到底搞什麼鬼，讓客人等了那麼久，又不停出錯菜，我以後都不會再光顧這間爛店了。」

說完後我轉身就往出口方向快步走去，臨走前又聽到服務生那句 : 「又錯了呀，那就重做一道吧 ! 謝謝光臨，再見。」

「再見 ? 再也不見最好啦 ! 再 ! 見 !」我回頭對服務生丟下這句話便踏出了餐廳門口。

我邊走邊抱怨一定要上網替這家餐廳打上一顆星負評，讓客人久候就算了，還不停上錯菜，上錯菜沒道歉，竟然還有臉跟我說再見要我再度光臨。「可惡。」想到站在桌邊那個理直氣壯的服務生我就生氣，還有餐桌對面的女友...我突然停下腳步，「我是不是沒跟她說再見。」

我佇立著沉思了很久，讓這段感情有始無終的結束，我真的就像女友說的一樣，懦弱到不敢好好面對，好好道別。或許她什麼理由都不想知道，或許她只想要我好好地看著她，好好地跟她說一聲再見。

我緩緩低下了頭，想著應該回到餐廳裡去，好好結束這一切，正當我這麼想時，突然間...

「小心 ! 」女友往我這裡跑了過來，我轉頭望向我的前方，看到一輛疾駛而來的汽車，下一秒，碰 !

我張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餐桌對面的女友和同一家餐廳，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妳還好嗎 ? 」

「還好。抱歉，剛才不該對你說重話的。 」

「沒事，我也是太激動了，抱歉。」

我們兩人沉默了許久，餐廳的時間彷彿被凍結了，而率先破冰的是那位不斷上錯菜的服務生。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這是兩位點的甜點—提拉米蘇。」

提拉米蘇是她最喜歡的甜點，每次我們一起在餐廳吃飯時總要點兩份，一份給她，一份給我，如果我吃不下就會把我的那一份留給她，她雖然一開始會裝作吃不下，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偷嚐幾口，然後開心地大口吃起來。我笑了笑，這次終於沒有上錯菜了。

我鼓起勇氣，凝視著她的雙眸，而她也正巧看著我。

我緩緩地開口，對她說 : 「對不起，可能是我的懦弱作祟，害怕自己無法負擔這份感情，也有可能是單純不愛了，其實我不太清楚。只是，這次我想好好的向妳坦白，我不想再用模稜兩可的話語逃避妳了。還有，跟妳在一起的時光很快樂，我很珍惜與妳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不知道這份感情算不算有個好的開始，但是無論如何，我想至少要有個好的結束，所以，謝謝妳，再見。」

滴答滴答，她哭了，淚水滑過臉頰、滑落餐桌，她哭了，卻也笑著。

「我也是，謝謝你，再見。」她也如釋重負，像是沒有任何遺憾地笑著對我說。

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那張又笑又哭的臉龐，很美麗，很溫柔。

我再度睜開雙眼，感覺全身有一股強烈的電流竄過一般，痛得我不得不呻吟了幾聲。環顧四周，發現我已經不在餐廳裡了，這裡好像是醫院。

醫生來觀察完我的情況後便出去與外頭的人交談，談話結束後，兩位身著警察服的人隨即走進病房。

他們向我說明我受傷的原因，原來有輛煞車失靈的汽車闖入人行道，剛好衝撞到我。然後，其中一位拿出了一張大頭貼照給我，問我認不認識這位照片中的女子，他們要進行身分確認。

「請問我女朋友怎麼了嗎 ? 」我緊張地問道，都忘記她已經是前女友了。

警察聽了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 : 「她也被撞傷，很不幸的傷重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