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還是偶爾想要偉大〉與紀錄台南前

我來不及在當天寫下，思緒總是延後。這可能算是一篇流水帳，因為我並不擅長記憶事件的美好瞬間，遑論說出來。

昨天是9/23，而明天就要搬去台南的宿舍，這應該是我在台北赴的最後一個約，聚會人員有我、白仲韜和郭川，原本地點在內湖，後來卻相見在信義。說是聚會，但就是吃個飯而已，聚會這個詞帶有一點目的性，好像我們應該要做點什麼，應該要有意義，我確實想賦予它什麼意義，因為我即將要離開這裡到台南生活四年了，於是我稱它是一個聚會。

我們坐在餐桌上，這裡是一間居酒屋，開始聊大學的事，剛好提醒我隔天還要選課，不確定隔天早上有沒有辦法起床。我們通常不太聊什麼太正經的話題，我們會聊他人的事、眾人的事，但很少聊到個人的事，就算有也，就像前面說的：不太正經。太過深入一個議題好像就不符合這樣歡快的氣氛了，有很歡快嗎？不知道，反正就是一頓飯與閒聊。偶爾，我會試圖要說點什麼，讓這一切更有情緒一些，但我會想不到要說什麼，就是個空有想說話的衝動的人而已，我相信只要我停止說話，就無法確認自己真的存在，然而實際上沒有人會因為不說話而消失，大家都過得不錯，還有些人會因為不太說話被眾人貼上「神秘感」的特質標籤，不知道他們感覺如何？感覺被褒被貶？或許這群人也無法為自己辯護什麼，因為他們就是不太發表意見，但可能都比一個想講又不會講的人好多了。

白就滿會表達的，在我認識的人裡。有件事我印象深刻，就是之前他告訴我：「如果哪一天突然不能再說話了，也沒關係。」我不確定他現在是否還是這麼想，但當時頗驚訝。我們是站在兩端的人，一邊長篇大論的聊天，一邊卻建構著各自迥異的世界。我認為我們都是憤怒的人，卻都在追求著平靜，儘管是不同形式的平靜。我一直覺得他一定比我還要更孤獨，因為我的想法大家都有，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樣想出那些很棒的東西。相比之下，我看起來就只是喜歡無理取鬧的人。

我們各自都只點了一杯酒，就差不多喝到結束。有個中年男人坐在外頭的個人包廂，抽著菸，看起來很愜意，感覺非常「居酒屋」，隔壁桌的年輕人則是吃完飯就走了，我們總是下意識的更容易注意到活得慢的人，並相信那樣更好，我想說的是，或許我們就這樣殺了那些被生活追債的人了，世界之所以殘酷，不在於它讓你必須放棄美好的生活方式，在於它逼我們不能放棄這樣重複失望的活。

我確定自己活著不是為了追求快樂，因為要快樂並不難，只要夠無知就好，你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深入就不會受到傷害、感到悲傷，我們可以一直睡去，春眠不覺曉。之所以這城市裡的人都不快樂，因爲我們還算是個人，無法無視這一切都很不對勁，麻木到了底也還剩一些尊嚴，靠著如此就撐起了這座城市508公尺高的天空，我們不快樂，因為有更在乎的東西。那些東西譬如愛譬如民主自由譬如藝術，都沒辦法保護我們，我們只好去保護它，所有東西太容易消失，今天不憤怒，明天就忘光了。我們或許就是必然的走到這裡，苦笑兩聲、互看兩眼，然後這場相聚就結束，回到各自的生活裡翻騰，誰也幫不了誰。

在饒河夜市，一邊我在思考夾娃娃機店怎麼還沒倒光，很廉價不是嗎？不只是產品，也囊括了市場的眼光。但腦袋一轉就是高一的時候甚至會在早上進學校前先和朋友去一趟夾娃娃機店，原來我這人也被建構於廉價之中，當時的朋友現在還是朋友嗎？大概不算是了吧，我就是這樣自顧自的，然後又錯過什麼了。你說那些回憶真的很廉價嗎？有沒有可能它還是很有價值，代表了「廉價」這個詞，我想說的是我們可能都需要一些其實沒什麼用或很遜的東西，要看幾場爛電影，才不會把自己硬要活得很完美，如果我們都只是平凡到不行的人們。

「最近晚上開始比較涼了欸。」

「日出也越來越晚了。」

「夏天正在溜走。」

是的我當然明白，畢竟最近也真的都是日出才睡。到晚上時間總是突然不夠用。但我並不喜歡冬天，太冷了，唯一的優點是音樂會變得比較好聽。

三年無數次來到河濱，我們又坐在這裡了。聊了什麼不記得，只知道我的啤酒變常溫的，白的鹽水雞很像泰式料理，郭的西瓜汁就是西瓜汁。這三年就是這三樣菜的樣子，感覺不是很糟，但也沒有往更好的方向前去。今天也是普通到不行的路人樣。沒有人會記得他吃飯時旁邊坐著我，夾娃娃機店裡的人也沒注意到我，賣蔥油餅的老闆不會記得我要加蛋加辣，或許四年過後，白跟郭也忘了我是誰，至少可能會忘了昨晚，一個無所事事的聚會。我們能不能不要那麼普通？所有的線索都指出，我們太路人了。我想我們都希望自已特別一點，也許這樣就可以改變無聊的生活、可怕的關係和他人的眼光。我已經了解自己不能成為主角，因為我不能承受那些眼光，所有人都在注視我的感覺很可怕。「我想引人注目一點，但請不要盯著我看。」你明白這句話嗎？就是我不是當主角的料，沒有其他弦外之音了。

在搭公車回家的路上。我想著不知道下一次約出來會是什麼時候了。我們真的又不是什麼重要組織，就算二十年都不約又怎樣，這世界不乏這樣的相聚，但我想其實不需要預先賦予這一切太多意義，我們就是可以先讓事情發生，像昨晚一樣，之後再來大肆嘲笑一番，可能哪一次，我們就剛好成為了偉大的人。

2021/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