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聊劇｜玉面判官──《御賜小仵作》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駙馬蕭恆，想必是所有看完《御賜小仵作》的觀眾都印象深刻的角色吧！即使身影只有出現在少少幾幕回憶中，他的輪廓卻清晰到彷彿是這部作品的隱藏主角，讓人無法忘懷。
之前提過《御賜小仵作》常會透過角色傳遞各種價值，比如冷月身上關於「女性追尋自由」的性別平權意識、楚楚身上關於「仵作不比其他職業低賤」的職業平等價值等。
而蕭恆身上想傳遞的價值，就是劇中提到很多次的「玉面判官」──一切法理正義的典範、洗雪沉冤的希望。尤其在這部以「探案」為主軸的作品中，這份價值更成了貫穿全劇的核心精神。
⚠ 以下有大量劇透請注意 ⚠
▌理想刑獄官的典範
面如冠玉，明察秋毫，掌管刑獄。
「玉面判官」這個詞最一開始從楚楚口中說出時，就一直是以「人物」的形象立在觀眾面前──面容俊美、明辨是非、懲惡揚善的賢明刑獄官。他在六扇門偵破了一樁樁曲折離奇的案件，既有剛正不阿的信念、又有溫和細心的體貼，無比受人景仰。
楚楚自小便從駙馬蕭恆那聽說了玉面判官這號人物、耳聞許多他的傳奇故事，因而一直夢想能到玉面判官所在的六扇門做一名仵作。
不過這樣一個存在於傳奇之中的人物，會是真實存在的嗎？
「妳所仰慕的那位玉面判官，我想應該就是他心目中『理想刑獄官』的典範，也是他希望全天下刑獄官最應該有的樣子。」
——蕭瑾瑜
透過對自己父親多年的理解，王爺替蕭恆解答了「玉面判官」真正的模樣。
玉面判官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理想、一個典範，同時也是他對自己以及所有刑獄官的期盼。
他期望所有執法者都能如傳奇故事中的「判官」一般，明辨是非、鏟奸除惡，既是百姓的依靠、也是社會秩序的守護者。這是蕭恆給身為監察御史的自己立下的目標與盼望。
而之所以蕭瑾瑜各方面都很像玉面判官，是因為他是以蕭恆過去留下的風骨作為模範成長至今的，當年蕭恆透過案卷、書冊流露出的價值觀，都隨著自小的孺慕具現化在蕭瑾瑜身上，所以即使他未曾聽說過玉面判官，卻仍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了他的樣子。
其實這就跟楚楚會牢記巫醫大叔和爺爺對仵作的期許成長一樣。當一個人打從心底崇敬另一個人，自然就會將他的想法、習慣和價值觀當作楷模學習，並逐漸將其內化為涵養，將這份價值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昭雪沉冤的希望
先前說過，玉面判官對蕭恆而言是一個刑獄官的典範，更是他當朝為官之時期望未來能成為的目標。但在劍南節度使一事後，身負重傷的他已經無法單憑一己之力伸張正義、洗雪沉冤，所以「玉面判官」不再只是對自己的期許，更是必須傳承給後世的精神。
他期望在亂世之中，能有更多人擁有公正明白的澄澈之心，不讓冤案再度發生；更期望未來有朝一日能等來一位玉面判官，將他此生無法上呈的冤情大白於天下。因而選擇將這個存於理想的形象具現化成傳奇角色，寄託他無法明言的期盼。
那他為何會選擇將這段故事告訴楚楚這個出身仵作世家的女孩呢？
我認為這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希望楚楚有朝一日為自己的生身父母洗雪沉冤；二則是他在她身上看見了玉面判官的精神。
就如蕭瑾瑜所述，蕭恆待在關嶺縣這麼多年，楚楚的身世他不可能毫無頭緒。即便他可能不知道楚楚生父的確實身分，但她身為劍南節度使遺後之事他一定有所察覺。正因如此，他才希望這個孩子未來能找到玉面判官，替她冤死的雙親翻案。
除此之外，楚楚畢竟是被身為仵作的楚家收養，楚家的善良正直滋養了她純粹的心性、樹立了她對公平正義的堅持；他們世代傳承的仵作手藝更開啟了楚楚對仵作一職的嚮往。
就算撇開血緣上的是是非非，蕭恆到底也還是希望這個擁有澄淨之心的女孩未來能實現夢想，成為一名優秀的仵作。
我想這都是他願意冒著身份洩露的風險，將玉面判官的故事傳承給她的原因。
作為同受冤案牽連的受害人，他期盼她未來能尋得真相，還忠義冤魂們一個清白；而作為一名長輩，他也期盼這個孩子能堅守心中的純粹，長成一個明白是非的大人。這是他對國家的忠義、對後輩的疼惜，更是對伸張正義的期許。
而楚楚也的確沒有辜負他的期盼，不只靠著努力成為了一名優秀仵作，還真的帶了玉面判官回來破了這起冤案。
之所以本篇封面會特別選用這個畫面，是由於它讓我看見、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重見天日的力量。
「玉面判官啊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心中熱血激盪。」
「這世間事，無論被歲月埋得多深、藏了多久，都不會失去它想重見天日的力量。」
即使蕭恆犧牲生命種下了沉冤昭雪的希望，可我依然相信這些年來，他一直守在這片沼澤等待玉面判官到來。
或許是直到蕭瑾瑜破解了所有謎題、找到他自沉泥沼的身影並跪倒在地的那個瞬間，他才終於能夠放心地離開人世；而那道彩虹，也或許正是他「鬆了一口氣」的證明。
他所心心念念的玉面判官，終於來到這裡了。
▌明辨善惡、堅守正道的精神
再來想聊的，是我自己看完這部劇後對「玉面判官」的衍生想法。
上述提到的「理想刑獄官的典範」是玉面判官具象的模樣；「昭雪沉冤的希望」則是玉面判官被寄託的盼望。
這兩者都是劇中對這個信念基本的詮釋，是一個精準、類似英雄投射的詮釋，劇中的蕭恆與蕭瑾瑜父子便是最符合這個詮釋的角色。
不過「玉面判官」的價值真的僅只於此嗎？
在談論這件事前，我們先回到一個根本問題──為何劇中的玉面判官地位如此重要？歸根究柢，玉面判官僅僅是蕭恆故事中的一個假想角色，他甚至沒有形體、沒有脈絡、沒有真實性，那為何他有那個力量撐起整個故事的精神重量？
最大原因就在於玉面判官身上明辨是非、懲惡揚善、不畏強權的特質是亂世中最需要也最缺乏的。
《御賜小仵作》的故事是發生在一個宦官干政、君不君臣不臣的社會當中。在這樣的亂世裡，唯有堅守正道的人能安定社會的秩序；而在那個傳統年代中，也唯有公正明白的人可以弭平刻板之下的不平等。
這些特質才是「玉面判官」的核心，也是製作群想傳遞的真正價值，判官頂多只是一個將其詮釋出來的媒介，畢竟一個社會裡若連判決者都無法抱以公正之心，民心又要何以安定呢？但若因此將玉面判官的精神侷限在判官的身分上，未免也太過可惜。
玉面判官判決的並不應該只是案件，而是法理道義。
遵循法理不帶偏私、講求道義不失人情，這才是「玉面判官」最難得可貴的價值。所以對我而言，所有願意為了世間公正挺身而出的人，都是玉面判官，無論是身為仵作的楚楚、出身世家的景翊冷月、負責守衛的蕭瑾璃吳江、或甚至是景閣老和冷將軍，他們身上其實都存有玉面判官的精神。
這也是為什麼我在前言會提到「玉面判官」足以貫穿全劇的主因。
綜觀這個作品所有的正派角色，不難發現他們讓人喜愛的地方都離不開「明辨善惡、堅守正道」這個主軸。比如楚楚堅持由朝廷審判許如歸的理智、景翊冷月願意以身犯險捉拿昌王的無私、西平公主不屑宦黨的直率、冷將軍死守西南的忠義……等。
也就是說，「明辨善惡、堅守正道」才是這部作品主要傳遞的價值；「玉面判官」則是根據這個價值延伸出的具體形象。這樣一來既廣泛定義了劇中一眾角色的魅力，也聚焦描繪了蕭恆和蕭瑾瑜兩位要角的輪廓，將整個故事串接起來。
▌照亮後世的光輝
最後的最後，我想特別聊聊蕭恆這個角色。
身為乘載作品核心價值的重要配角，蕭恆給我的感覺其實跟《瑯琊榜》中的祈王十分類似：肩負不白之冤而亡，卻留下一身風骨供後世景仰。
先前解構《御賜小仵作》主線劇情之時，我有提過劇中的劍南節度使冤案從劇情設計到角色色彩都有致敬《瑯琊榜》這部經典作品的意味。不管是忠士被誣陷的悲劇調性、音似「蕭景禹」的主角「蕭瑾瑜」、步步為營的洗冤之路等，皆有相似之處，而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祈王和蕭恆的角色色彩。
在《瑯琊榜》中，皇帝對祈王的猜疑造就了林燮一家的悲劇，讓林殊與靖王兩位主角的人生從此改寫，開啟了他們為翻舊案步步為營的故事；
而在《御賜小仵作》中，受宦黨追殺的蕭恆留給了楚楚和蕭瑾瑜「玉面判官」的信仰，使他們在長安有了交集，進而開啟一連串為尋真相抽絲剝繭的故事。
這兩段故事的起源都在這兩位戲份不多的重要配角身上，同時，他們也都是主角心中不可或缺、有如光輝一般的存在。
祈王的賢德一直是靖王自小景仰的模範，就算受人陷害、引君猜忌，他也堅持要依循祈王當年的風骨，剛正不阿地走每一步路，而他最後確實也成為了一名賢德的君王；
蕭恆的公正則滋養了蕭瑾瑜和楚楚的正道之心，教他們懂得明辨善惡、捍衛公理，平不白之冤、揭不法之罪，而他們最後也確實揭開了劍南節度使案的真相並阻止昌王謀逆。
綜觀二者，不難發現他們在故事中的定位是極為類似的，都是蘊含悲劇色彩、承載核心價值的英雄，彷彿一道希望、一份信仰一般，既耀眼地讓人想去追尋，又悲傷地讓人忍不住為之不平。
要將這樣的精神人物塑造地有聲有色並不容易，不過相對地，一旦劇組有將這個角色成功勾勒出來，整部作品的深度也會跟著顯著提升。
我很喜歡《御賜小仵作》選擇在探案為主軸的劇情當中，多加著墨蕭恆這位悲劇英雄的故事，甚至還將他的死亡編排成複雜的棋局，引導觀眾在享受探案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將情緒投入其中。
無論如何，「玉面判官」和蕭恆的劇情絕對是讓我給予這部作品好評的關鍵。它讓這部探案劇不再只有硬核理性的案件，更多了厚實且溫暖的情感張力，使它成了一部剛柔並濟、說理談情兼具的優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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