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的眼睛

2022.5.6

下了公車，女兒說今天想換一條路走回家。

會經過附近的組屋，有些組屋樓下有餐室有商店，所謂的papa's & mama's shop，賣吃的、用的雜貨，就是那種在台灣鄉間偶爾還可以看到貨架塞滿滿、談不上陳設、非常傳統的雜貨店，尤其是巴剎(傳統市場)和小販中心周邊。雖說並不若超市整齊光鮮，但是相對低廉的價格和稱得上豐富的品項與方便性維繫了組屋內許多居民的生活所需，某些貨品週轉率高，倒也算新鮮。

其中一排組屋的中段，接近小販中心入口處，是一間水果店。因為只收現金不接受電子支付，我嫌麻煩，向來甚少去購買。這天，從騎樓下走過，最靠近走道的攤子上擺著幾大把幾大把紅艷艷、毛茸茸的果實，猶帶水氣生猛之姿攫住我的目光。

「紅毛丹! 紅毛丹! 妹妹，你看! 這種水果叫紅毛丹!」我拉著女兒走近去看。

「是不是沒看過這種水果? 嗯…吃起來有一點點像荔枝的口感，甜甜的，想不想試試看? 媽媽買一點吃吃看喜不喜歡好嗎?」

在"吃"這上頭，我承認我有一點冒險性格，也希望我的孩子勇於嘗試、多開發食物的光譜。女兒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瞅著，心裡還在打量這個怪模怪樣的水果，不知道滋味如何?

「可以試吃! 很新鮮的，來! 撥開來吃吃看!」顧攤的小哥靠過來招呼。

我還不好意思真拿起來試吃，小哥已經俐落地扭開一顆果實，像剝荔枝那樣托著半邊果皮遞到我們面前。

「噢! 謝謝!」

「妹妹，吃一口看看!」我把果子送到女兒面前，替她拉開口罩。

好大一顆。

女兒咬了一口晶螢剔透的雪白，啜吸飽滿的汁水，眉毛揚起，眼睛亮了起來。「唔~」她點點頭，這是她覺得好吃的模樣。坐在店舖邊角上納涼的一個老爺爺對上她的視線，咧開缺牙的嘴，向她豎起大姆指。

見我沒吃，小哥馬上又剝了一顆給我。

女兒笑意更深了。她拉拉我衣角，輕聲對我說：「He is so nice to us!」

我們這些"見過世面"、早已被社會化的大人，當然輕易就洞悉這個善意不過是帶著目的性的行銷手法，然而我沒有跟女兒講明，只是笑笑對她點點頭、買了一大把紅毛丹。

雖然小哥不過是在做生意罷了，他也可以選擇冷漠的、或是被動的交易模式，不是嗎? 但是他沒有。而是讓我們母女有了一個愉快的買水果經驗，讓我的女兒保有純真的眼、信任他人的善意。我覺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