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日常不日常 Day94：新人與農業災害，同時登場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新人報到的那天，前一個災害勘查剛告一段落，我正忙著整理大家回傳的勘查資料，準備報送抽查。
「葉子，新人就交給你了。」人事主任走過來，將一名少女帶到我身邊的座位。
她的年紀比我略小，看上去木訥沉穩，有種新鮮青春的氣息。
嗯嗯嗯，還沒被摧殘就是不一樣。
「你好，叫我葉子就好了。」我向她打招呼，稍微閒聊了一下，悄悄觀察這位新朋友。
現在都要戴著口罩，老實說看不清真面目，不過那雙眼睛蠻冷靜的、講話不疾不徐，應該是一位可以好好跟農民講道理的人類。
就叫她小孟吧。
行政課的姐姐過來幫小孟設定公文系統，很快的，她就有登打公文的權限。然而在實務訓期滿前，簽名或蓋章都不具有效力。
「這是你接下來的工作內容。」我將業務分工表給她看，總之就是之前成哥做的農地業務。
下午我要去農業局開會，怕小孟沒人帶太無聊，是不是要拿一本農地的講義給她看？
我將櫃子上的厚重講義拿給她，示意她翻開農用證明的章節。
小孟聽話的打開書本，只見上面充斥著我當時上課的塗鴉。
……
我默默將書本抽回來，放回去架子上。
「下午你跟我去開會吧。」
今天是週五，開會完後就可以直接下班，回去度過一個美好的週末。我打著如意算盤，跟小孟在市府會議室會合。
今天的會議主要說明農不離的業務，這個業務未來也會交接給小孟，帶她來旁聽也好。
我悠閒的窩在座位上，看身旁的小孟認真做著筆記。
結果悠閒不了多久，手機赫然跳出一則訊息。
「－－緊急通知，今天農糧署會公告XX果樹災害！」
農業局的災害承辦在群組表示，而各公所的災害承辦紛紛哀嚎起來。
「又是週五！」
「每次都那麼趕……」
我也從座位跳了起來。農業災害在公告後十天含六日需要受理申報，而週五公告的情況下，表示會橫跨兩個週末。
發瘋！
而且這次的災害受損項目在本區是重點作物，來客數絕對不低。
離下班只剩兩個小時，我人又不在公所，要怎麼安排人力？！
我迅速拿著手機離開會議室，將LINE的好友清單點開，滑到區長的名字。我頓了一下，平常不會直接打給區長的，但現在是緊急狀況。
我打過去，簡述目前的狀況後，請他同意全所動員。
順利得到首肯，我立刻打電話給在辦公室的單工弟弟，要他號召六日上班的人手。
「葉子姐，這個任務太強人所難了！」電話另一頭，單工弟一邊唉唉叫，一邊聽令辦事去。
交代完畢，我又火速打給課長，拜託他幫忙商借上山申報的場地。
所有事情都在短時間內快速進行，當我好不容易搞定排班表跟上網公告時，會議已經結束了。
大家陸續離開會議室，小孟坐在座位上，正在整理方才的筆記。
我忽然想到，排班表沒有安排到小孟。
可是，新人剛來就要她六日來加班，會不會太狠？
我正糾結著，想起幾天前曾問過前同事成哥，要如何帶領新人。
「剛來的第一個月，不要讓新人加班，給對方留下好印象。」成哥是這樣回答。
嗯……
再看向單工弟回傳的排班表，上頭寥寥無幾的值班人員名單。畢竟是臨時動員的，想必已經盡力。
「小孟，明後天方便留下來嗎？要受理災害。」我嘆息，問她。
「啊……好的。」小孟一愣，點頭。
這個點頭，開啟了她的連續加班之旅，二十天內只休了一天。
真是淒涼的開始。
隔天，也就是週六一大早，在公所內看著不斷湧入的農民，我無奈的沉思。會不會因此把新人嚇跑啊？
單工弟正認真的指導小孟登打系統，幾位臨時被叫過來支援的同事努力維持秩序，整個辦公室相當熱鬧。
小孟很快就上手了，案件一筆接一筆開始登打，單工弟轉身加入受理的行列。大家以極快的速度消化排隊人潮。
現在想想，小孟一報到就遇到受理災害的大場面，也許是命中註定？
可惜良心前輩如我，沒有將災害業務交給她。真是的。
假日就在忙碌的受理中度過。
到了平日，里幹事的廣播召喚了更多農民登場。這次我們出動眾多人手受理，目的是避免大家久候及群聚。
忽然下起了大雨，負責受理的單工弟臉色一沉。
「等一下會有更多農民出現，大家做好準備。」
「什麼？」小孟困惑的左看右看，順著同事的視線看向窗外的雨。
「我跟你說，農民所謂的假日，只有下雨天！」單工弟帶著準備壯烈犧牲的氣勢，回頭又影印了一堆代耕書跟空白文件。
我沒有跟小孟多做解釋，只是專心讚嘆單工弟的優秀。
明明才來不到一年，很有經驗嘛！
農民不論平假日，只要有空就會去田裡工作，反而在下雨的日子比較得閒。
果不其然，過沒多久，整個受理櫃臺全滿，號碼牌已經發放到天邊。
不忍直視這個場面，我將視線轉回自己的座位。平日就交給單工弟他們幫忙受理，我和小孟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你有看過田嗎？有一項業務叫農用證明，要跟申請人安排現場會勘……」我將農用證明的資料攤開，說道。
小孟認真做起筆記。
我向她說明農用證明的內容以及勘查撇步，並找到一本乾淨的農地講義，提醒她熟讀。
這本總沒有我的塗鴉了吧。
「葉子姐，報災害的民眾有問題……」單工弟過來求助，我趕緊離開座位去處理。
在我身後，電話鈴聲響起，眼角餘光看見小孟將電話接了起來。
跟民眾的說明花了不少時間，再回到位置時，我發現小孟不在旁邊的座位上。
包包跟雨鞋也都不在。
「剛剛有一位代書打來說農證很趕，天雨路滑，要載我去看。我出門一趟。」小孟在LINE上如是說。
－－怎麼這麼快就被帶出場了啊啊啊！
會勘是要依序敲時間的，不要任人擺布啊啊啊！這樣工作怎麼做得完！
我抱頭，在內心吶喊。
沒事沒事，來日方長，這只是身為指導員的我的小失誤，嗯嗯嗯。
農地勘查撇步、公文系統操作，接下來的幾週，我慢慢將這幾年的經驗傳授給她。
農損受理此時也告一段落，在優秀的單工弟及其他同事協助下，很快就完成資料校對。
去年轟轟烈烈的受理及校對，恍若一場夢。
分配勘查表時，我思考了一下，決定將之前成哥負責的區段拆半，讓小孟負責一半就好。
仔細想想，就一個新人來講，她似乎沒有所謂「蜜月期」呢。一來就遇到辦災害，比當年的我還要忙。
「記住，下雨天不要出門看田，安全第一。」將勘查表遞過去，指著外頭的陰雨，我告訴她。
小孟點頭，但動作跟她的回答不一致。只見她默默穿上雨鞋，一臉凜然。
「可是我跟農民約好會勘農用證明了，在附近而已，我去去就回。」
……乾，學姐在講有沒有在聽呀！
總覺得比起帶新人，自己處理工作還比較輕鬆，是我的錯覺嗎？
我無奈的目送她出門，過了不久，又目送她一跛一跛的回到辦公室，身上沾滿了泥土。
「我摔車了。」
……不是我的錯覺，帶新人真的比較累！
「什麼情況？」其他同事紛紛來關心，在斷斷續續的交談中，大概可以想像雨後的農路濕滑、輪胎碰到泥濘打滑的畫面。
雖然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她的腳踝似乎扭傷不輕，只好逼她請假去看醫生。
隔天，小孟的腳踝包了一大包，拄著拐杖走進來。
看她這樣，大概暫時沒辦法勘查了。
我認命將她的農損勘查表收回來，跟自己的勘查表放在一起。厚厚一疊。
「趁著基礎訓期間，好好休養吧。」
人事主任剛好通知她受訓的日期，過沒幾天，經過簡單的交接後，小孟開始請一個月的公假。
所有工作再度回到我的身上，雖然累，但心靈上似乎沒有帶新人那麼累。
一個月後，再好好指導小孟吧。我要努力當個稱職的指導員，將她教到可以獨立工作，減輕我的業務量。
我正如是想著。
「葉子，這位是新來的職代，就交給你了。」
人事主任再度帶著一位新人出現。
……怎麼又來一個！
相似的對話、同樣稚嫩的眼神，我好像可以想像接下來的日子。
前輩之路，道阻且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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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鳥公務員一枚，現任職於南部某地方公所農業課，過著每天跟農民拼命、拼感情的日子。在這裡紀錄生活，但是很怕被主管抓包。如果哪一天不再更新，可能是被抓去政風室泡茶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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