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二十四回 陌路天涯 #2

「點子走的巧妙，彷彿早就摸清了咱的安排。」

老乞丐搖頭晃腦，看來像是酩酊大醉，但話語聲卻異常清晰。

「這些年來，『伺目』的一眾弟兄化身乞丐，在桐油胡同天天跟著點子，同進同出，原以為能讓他放鬆警惕，如今想來，興許早就被他看穿。」

段潮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從囊中摸出最後一枚銅錢，銅錢的方孔上還穿著一條金線，煞是好看。段潮將那枚金線銅錢彈到了老乞丐的破碗中，輕聲說道：

「公子吩咐，『伺目』一眾弟兄，日落前抹除行跡，全數返回『虎踞堂』。」

「謝謝官人，謝謝大官人的賞賜！」

老乞丐聞言，頓時高高捧起破碗，感恩戴德地連連稱謝，口中更唱起了不成調的小曲，還對著轉身離去的段潮，毫不客氣地叩起頭來，旁邊的酒客見了這般情狀，都為之側目，臉上更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神色。

然而，再轉頭望去。

段潮，早已消失在寶華天大門口的人群之中。

在京城的西南角，有一條鐵煤胡同，胡同內的景色正如其名，狹窄的鐵鑄矮房櫛比鱗次，像是一根根打入樁子的鐵釘，而外頭的矮牆土坡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煤灰，凡是胡同裡的行人，都忍不住伸手摀住口鼻，努力想抵擋空氣裡那股燒煤所產生的惡臭。

然而，今日在鐵煤胡同中，卻有意料之外的訪客到來。

那人來到了胡同裡其中一間矮房，並伸手推開了鐵門，門板拉動時有如尖刀劃在鏽鐵上頭，爆出刺耳的聲響，令屋內的人驚慌地抬起頭來。

「勾陳君大人。」

屋內的人，正是騰蛇君的部屬，小七。

而跨入矮房之人，一身如夜黑袍，臉上則戴著龍首面具，正是位居飛星堂「六神君」之一的，勾陳君。

「不必起身。」勾陳君見小七欲起身行禮，連忙制止。

「你左肩的傷勢，休養如何了？」

「托大人的福，堂內的醫班已經為我診治多次，傷勢已無大礙，只不過，大夫說這一劍切斷了我左肩內的筋脈，今後左臂雖能使用，但已無法如先前一般發力用勁，這些年練下的功夫，只怕是全廢了。」

小七緩緩說著，左手臂也微微顫抖起來。

「今後，只怕是不能再為諸位大人效力了。」

「不礙事，雖然傷了一條胳膊，但至少性命留住了。」

勾陳君拉了板凳，坐在小七身旁，溫言說道：

「來此地之前，我正巧與『寶華天』的曲掌櫃見了一面，他說六重瓊宇內僕役眾多，他年事已高，難以約束那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正愁沒有人能幫忙，我便向他提了你的事情。」

「等傷勢完全恢復，你便到『寶華天』見曲掌櫃吧，他定不會虧待你的。」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小七口中連連稱謝，眼眶裡似乎有淚水正在打轉。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勾陳君嘆了口氣，說道：

「我與騰蛇君終究相識一場，這也算是，我能代他盡的最後一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