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屆清晨,濃重露水猶在葉梢。煙榕胡同深處的閻王坑,此刻卻人聲鼎沸,原本應四處戒備的黑衣鬼卒,一個個都被繳了鐵叉,強押跪倒在地,拉去兜帽的腦袋全都被一眾鐵衛軍的長戟給指住,悉數縮著身軀不敢妄動。
而此間的主人酆都老叟,三把明晃晃的大刀則架在他的頸項上,但他卻顯得一派輕鬆,翻動著混濁的眼珠,依舊坐在老藤椅上抽著旱菸,似乎還哼著小曲兒,對貼在肉上的刀鋒視若無睹。
站在酆都老叟身側者,黑袍清瘦,臉上戴著龍首面具,正是勾陳君。
然而,勾陳君的目光並未在酆都老叟身上,而是直勾勾地望著閻王坑外頭,彷彿正在等待某個人的來臨。
轉瞬間,一陣轟雷似的鐵蹄連響破空而至,一匹快馬疾如星火,漆黑如夜的身軀上點綴著無數白點,恰如飛霜,又如繁星。但比這匹名駒「星霜」更快的,卻是馬背上之人,未等馬匹停穩,他已然縱身而下,來到了勾陳君眼前。
「破軍星大人。」勾陳君躬身行禮。
「人,在哪?」
破軍星的聲音微微生顫,分辨不出是盛怒還是激動,臉上的惡鬼面具此刻看起來更顯猙獰,然而,在得到勾陳君答覆之前,他已經瞥見了在泥地上,那團被白布包裹住的物事,那物事似乎是個人形,被潔淨的白布蓋住,顯得格外惹眼。
破軍星右手抓住白布一角,絲毫不加考慮,刷地一聲便掀開了,跟著一股刺鼻的惡臭混雜著熱氣,便直衝了上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早已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屍,雖說是屍體,但乍看之下更像是一灘即將熔解的腐肉,若非是這屍身上還穿著甲冑,根本無法辨認出這具屍體曾經也是一個活人。
但對破軍星而言,令人聞之欲嘔的惡臭並未讓他有絲毫退卻,他凝神細察那具雖經烈火灼燒,卻未曾變形的甲冑,緩緩說出幾個字來:
「璇璣鎖衣?」
「是的,大人,這正是當今聖上御賜給六神君的護甲『璇璣鎖衣』,放眼京華之地,只可能有兩件『璇璣鎖衣』,一件正在我的身上,另一件……」
勾陳君低沉著嗓子,似乎不願意把話說盡。
「難道你想告訴我,這具不成人形的焦屍,就是我的徒兒?」
破軍星抬起頭來,一股熾烈的殺氣直逼向勾陳君,從琉璃眼孔射出來的目光,彷彿無形的劍氣刀鋒,要將眼前的六神君斬切凌遲。
「區區一件甲冑,算得上什麼證明?」
「大人明鑑,此間主人說,除了屍體之外,還有一對短刀,我已親自查驗,確實是騰蛇君的佩刀『燕雙飛』。」
勾陳君心知破軍星盛怒之下,若是說了半點令他不稱心的言語,即便眼前之人同為九天星宿,也可能瞬間出手將其打成重傷,但今日之事,事關重大,絕不容半點輕忽,遂只能硬著頭皮據實相告。
破軍星依循著對方的言語,目光轉向了坐在藤椅上的酆都老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