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保存委託社】04--Followed——盲點

盲目是你，聾啞是你
鼻不能嗅是你，觸無法感是你
我將你一一拼湊起來
組合成的卻不是你

「唉啊……真是——」

在接完電話，確保局裡有其他同仁可以支援後，劉明義又趕忙著讓余泉忠整理拍下的現場照片，讓葉子整理病例和公寓大樓裡的人的筆錄，說是要趕緊交報驗單讓陸檢跟鄭法醫過來。這個態度轉變讓余泉忠有點摸不著頭腦，但看對方似乎在思考什麼，也不多問便直接將劉明義的指令給交辦下去，儘管他也不太明白，確認無外力入侵、無打鬥痕跡的房間，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做司法相驗。

但做這行就是要閉緊嘴巴多做事，搞不好隊長發現其他東西也說不定。

而看余泉忠俐落的忙去了，劉明義看了下手機裡的相片，嘆了口氣也連忙下樓，走到門口想要跟葉子確認筆錄，就看見梁佑琛紅著眼睛緩緩的走進來，縮著肩膀，手掌交錯握著衛生紙團，大概率剛剛又哭過一次。面對面實在也不太好意思直接掠過對方，劉明義也只好停下來打了個招呼。「你好，請節哀。」

梁佑琛不鹹不淡的給了個笑容，這些話估計對方也聽了很多遍，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劉明義看了下對方目前的表情，稍稍湊近了些問道：「你知道那封遺書，阿公是什麼時候寫的嗎？」

梁佑琛的眼神一瞬間睜大了些，看起來還有些不知所措，但過會兒就馬上意識到劉明義的問題，帶著濃厚的鼻音回答：「阿公二月底的時候，有去市區的老人中心上一堂課，好像是什麼生前告別式，裡面說讓大家寫一封自己的遺書，阿公回來就一直說要給我錢還貸款。」說著，梁佑琛又拿手中的衛生紙擤了下鼻涕，聲線又顫抖起來。「明明就、醫生說好好吃藥控制也不會怎樣，還講這些東西……」

劉明義見狀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應該說，這種時候安慰也顯得挺多餘。他也只能象徵性的拍了下對方的背，讓對方去吃一些東西休息一下——對方的臉色看起來是真的很蒼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眼下的黑眼圈加重這個感覺。

梁佑琛客氣的點頭示意，後又沉重的拖著腳步往二樓走去。劉明義也不多挽留，轉個身就往大門外頭戴著耳機，正在確認筆錄的的葉子走去。「杜明財二月底有去參加一個生前告別式的課，有去確認過嗎？」

「隊長。」葉子連忙拿下耳機。「確認了，但那是其中一項活動，主要都還是獨居老人一起吃飯、然後做手工藝的課。負責人說老師那天的調性有點像是讓老人家看一下自己的一生，然後問想要留什麼東西下來。」說著，葉子就遞了手機上來，螢幕上是一張照片，照片的地點他認的出來是東湖的一家老人中心，老人家們站在有著紅色背景布簾的舞台上拍照，紛紛向鏡頭展示著自己的作品，有些是一幅畫，有些是剪紙，甚至還有人有刺繡，但大部分人都是一張A4大小的紙，上面寫滿了字。

相片很清晰，劉明義很快就找到杜明財在哪。不知道是不是職業病，杜明財坐在最前面一排，不像大部分老人一樣駝著背，背部立的挺拔，表情古板，嘴角下垂，看起來異常嚴格，給人的感覺反而更像軍人。劉明義和房間裡的信紙做比對，似乎沒被謄寫調換過，還了手機就立馬再問：「病歷調了嗎？」

葉子點點頭。「阿瑋調過來了，跟梁佑琛的說法一致。三年前曾經中風，復健後一直有在吃降壓藥。去年發現得了攝護腺癌，因為很早就發現了，開刀完控制得很好，也有定期追蹤。」

劉明義點點頭拿過筆錄，邊看又接續再問：「當時發現狀況怎麼樣？」

「梁佑琛說阿公習慣睡前喝東西助眠，所以都會沖一杯牛奶。而且昨天都還可以正常溝通對話，也沒有不舒服的情況，血壓檢查也正常。」葉子邊說，想起了方才余泉忠交辦的事項，有些小心翼翼的觀察劉明義的臉色。「我們等下直接送醫院開死亡證明嗎？」

劉明義筆錄翻過一頁，沒有正面回答，反倒又下了一個指令。「你去問一下老人中心，那天課程，上課的老師是誰。」

葉子有些不明所以。「是要確認照片嗎？」

劉明義掏出手機，滑開鎖後調出那張照片，隨後就遞給了葉子。「還要確認成品，你再去問市面上有沒有專門在賣這個信封。二隊那邊偵查案件，死者留下的信封跟杜明財一樣。他們那邊在文山一，搭公車轉捷運也要一個小時，還是學生，沒事不太可能跑過來。」

葉子接過手機，照片上的青色信封除了字跡不一樣外，其他真的一模一樣，不論是正面或反面黏著的花的數量，或是每個角落花的排列，大量生產的商用品才有這種相似度，但想到這葉子反而起了無力感。「阿瑋打電話問了，每家印刷廠都說他們沒有在出這種立體信封，尤其還是真花，這樣成本會很高。」

劉明義想想也對，那剩下的可能也只有這是同一個人的作品。而葉子說完也順勢翻看了下二隊曾志承傳給劉明義的資料：死者叫謝孟修，十七歲高二生，讀的是明星高中，在三月二號的時候，母親出差回來就發現沒有呼吸，房間發現大量安眠藥，但沒有嘔吐反應，無外傷，判定是睡眠呼吸中止引發的猝死。

葉子這般看下來也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他將手機遞回給劉明義。「阿公是不是也是——」

劉明義拿過手機，看了手機裡死者的照片，心都有些沉了下來。照片裡的男孩很年輕，嬰兒肥的臉頰，眼尾有點下垂，鼻樑稍塌，鼻頭意外的精緻，所以儘管看起來有些敦厚陰沉，也有種傻氣的感覺。劉明義嘆了口氣，雖然有點想說這是巧合，但最終也只能穩定下來，用著聽上去冷靜的語氣說出結論：

「杜明財大概不是病死的。你東西準備一下，讓陸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