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十八）

春節過去之後，緊接著的大活動就是春季運動會了。而在這段期間，妳也不停探索其它興趣。射箭就是妳目前熱衷的運動，它與飛鏢也有相似之處。都要集中精神，也要放空身心，用最純粹的姿態，對準一個方向出發。不過，所使用的身體部位跟力道就有些不太一樣了。光是舉起弓，拉弓，保持著這個姿態，然後再放手，就耗費了很大的力氣。如果要再射進靶的中心點，那更是不容易了。但是有這些日子以來的訓練，妳覺得身體變健壯了一些。妳感覺好奇怪，雖然自己是身體穿越，這具身體仍然是自己的。但如今，妳才覺得好像靈肉結合。妳的感知變得更加敏銳，妳懂得如何傾聽她的感受，也因此妳更加了解她了。與此同時，妳彷彿跟她建立起一種革命情誼，妳覺得她好厲害，感激自己的身體，感謝生命。回頭看看自己，曾經渡過那麼多劫難。因為珍惜妳的身體，妳希望能善待她，這樣妳們方能長久相處。此時妳對於自己身體的看法，也切換成全新視角。以往是社會上的主流形象在妳腦海建立了幾個模板，而妳每次看著鏡中的自己，就在跟那些模板比較。這裡多了一些，那裡少了一些，無論如何沒有滿意的時候。就像把自己當作捏麵人一樣，一點一滴慢慢修正，只期許能更家吻合那些模板一些。但是現在的妳，居然也欣賞起粗壯的手臂以及寬厚的肩膀，她們協助妳，讓妳得以做了那麼多事情。至於厚實的大腿與腳掌，如今也變得可愛，是她們帶著妳走了那麼多路。妳現在覺得她們都好美，但這種美跟以往的美又是不同的。就像妳讚歎月亮時，不會注意到她的坑疤，妳讚歎高山時，也不會嫌棄他的崎嶇。所有的不完美即是完美，妳的存在即是所有意義。

妳的身體更是令人驚艷，她帶妳經歷人生的許多過程。回顧以往的日子，原來都是因為她們各司其職。從此之後，妳覺得作任何活動都更加得心應手。妳也因此有種感覺，覺得不論妳想做什麼，都是有可能的，也是有希望的。這讓妳在練習射箭的時候，比起射飛鏢的時候更加專心一致、心無旁騖。妳不再質疑自己的能力，或者說妳在乎的是專注自我，活在當下。不去計較過去，不去猜測未來，為了能充分體驗人生，妳為此刻活著，妳只活在此刻。其實不是運動或是比賽，才需要高度專注的精神，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需要。因為不論如何，妳就是妳生命中的唯一主角。以往有著社會的規訓、旁人的壓迫，妳很少問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想過得生活是怎麼樣的。不只是妳的外型，妳的人生規劃也與她人相差無幾。大學畢業，找一份穩定工作。然後就可以開始尋覓適合的對象了，在三十歲以前結婚生子，否則就晚了。然而，婚生真的是女人一生中必定要完成的事情嗎？生命的不定數太多，要想避過天災與人禍，有時也只是運數問題而已。既是如此，真的有什麼一定要做的事情嗎？如果真的有的話，那也該是自己真的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符合社會的期盼，完成他人的規劃。最可笑的大概莫過於，婚生後的女子，還能有自己的時間嗎？拿後半生的生命去成就老公跟小孩，這算是什麼人生啊？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妻子，以後一定會是好媽媽，這種話根本是最陰險的詛咒吧？妳到底是為了自己而活，還是為了他人而活呢？好險妳在簽訂婚約契約前，穿越到這裡，可以逐漸模索出自己想要的生活。不過不必一定要是功利性的，就算只是看著大海發呆，就算只是閉上眼睛抱著大樹都很好。面對無常，日常就很珍貴。

比起射飛鏢，妳對射箭的嚮往是更加久遠的事情。那時候妳看了魔戒三部曲，因而迷戀上了留著一頭金色長髮的精靈弓箭手。當下的妳覺得很喜歡他，覺得他不僅是長得好看，還非常厲害。妳還曾經幻想過，穿越到魔戒的世界裡面，跟他結成伴侶。對於強大的角色，妳一直是用一種崇拜的心態。然而，在這種崇拜的心態當中，妳們是處於下對上的關係。因為妳將自己帶入在身後服侍他的角色，而不是跟他對等的。但是如今，妳先改變了自己，進而意識到自己的強大。作為女性，是如此厲害的存在。這才發現，原來妳嚮往的，不是成為強者的伴侶。妳將自己的願景投射錯對象，以為自己只能依附強者。因為妳沒有意識到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可以成為強者本身，而這才是妳真正嚮往的。有誰不嚮往力量呢？而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真的。面對練習弓箭，妳更是投入比以往更多的精力。妳不太會羨慕她人，因為這是妳的人生，妳是自己唯一的對手。而現在，弓就像是妳身上的一個配件一樣順手，可能就像手錶或是皮帶，她就是一個很自然的存在，妳很愛惜她。一開始用的弓箭，是其它姊妹做的，雖然好用，但總是能感覺到距離。如今妳使用的這把，是自己從劈柴、刀削、到塑形，都是月帶著你慢慢完成的。妳從製作的過程當中，就開始跟這把弓建立情誼了。而且妳可以根據自己的比例，作出適當調整，當然用起來就更加順手了。而妳使用的箭，當然也是自己親手做的了。箭比起弓的製作，是比較簡單一些，但也不容小覷。

射箭也正好是月最擅長的運動之一，也因此妳們多出許多相處的時間。她不論在什麼方面，都是很好的老師。她的教學風格，總是以簡化繁，而且一直可以輕易點出妳的盲點，或仍然可以改進的地方。這也讓妳有事半功倍的感覺，有自己的努力，加上她的指導，妳覺得自己越來越了解怎麼使用弓箭了。在這次的比賽之中，妳的心境與上次的截然不同。妳不再緊張，也不會害怕。因為這就是妳每天在做的事情，也是此刻想做的事情之一。將它變為日常這件事情，不只是讓妳的功力大增，更是消磨所有讓妳會感到焦躁的情緒。還沒輪到妳的時候，妳可以放放鬆心情，欣賞其她姊妹的英姿，放開嗓子與拍擊雙手替她們加油祝賀。而論到妳的時候，妳就不急不徐地走到台前，一切就像每個練習的日子一樣堅定。站穩腳步，拉起弓，對準靶心，鬆開手指。箭筆直向前飛，而弓則向前往下滑。可能是因為平靜的態度，讓妳發揮出更甚以往的實力。妳得到了，兩個八分，兩個九分，甚至有兩個十分的成績。所有的箭都落在板上之後，妳慢慢將弓放在桌上，而月與其它姊妹馬上衝過來抱住妳。這些日子以來，妳的所有努力，還有此刻精彩表現，她們是有目共睹。繼感到欣慰，也替妳感到開心。而這樣的成績也讓妳得到了第五名，此時的獎項自然不只有餐加獎了。雖說人生是自己跟自己的比賽，但在姊妹之中能有這樣的成績，也讓妳信心大增。如今妳知道妳不是討厭運動，而是以往背著太多包袱，才沒辦法做很多事情。很多事情沒有嘗試過，就很容易預設以自己的能力沒有辦法做到。現在妳對自己沒了懷疑，就發現了自己的潛能，並且可以發揮它。但這並不是說，女人一定要是萬能的或是十全十美的。而是，妳不再為自己的人生設限。決心拋開所有顧慮，不再瞻前顧後。任何想做的事情，妳現在就要直接去做，妳現在就會直接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