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父親的輪廓〉，父親的另一種輪廓｜袁哲生
父親節是八月的重要節日， 許多人會利用這個節日表達對父親的感謝。當提及到父親時，首先在你腦海裡浮現的是什麼形象的父親呢？權威式的、慈愛的抑或是木訥不擅言詞的呢？
袁哲生《 靜止在：最初與最終》
在這個特別的月份裡，我們一起來讀讀已故作家袁哲生的小說。在袁哲生筆下的父親雖然各形各色，例如〈溫泉浴池〉裡具有一家之主風範的父親、〈眼科診所〉內老邁卻不減威嚴的老父或是〈一件急事〉中沉迷於賭博，不管家庭事事的賭鬼老爸，不過袁哲生描寫最多、最深刻的卻是卑微的父親。
這些父親在社會關係裡，雖然有些具有軍方背景，但是從他們的窮困中，我們不難推敲他的軍階不高，有些甚至是社會的底層；在家庭關係裡，他們與妻子的關係疏離、充滿裂痕外，還屈居劣勢，往往必須要壓抑內心的情緒與慾望，並且最終以消隱或是死亡的方式逃離家庭。
在〈父親的輪廓〉中，父親不僅在社會身分上位階不高，連在家裡的地位也很低落。在母親為了諸如「牙膏沒有從最尾端擠出」、「冰箱門沒關緊」、「看電視超過半個小時」等生活瑣碎雜事向敘事者興師問罪的時刻，父親無能為敘事者辯解幾句，反而只能趁著夜裡到敘事者房裡留下零用錢或是字條，勸敘事者要忍耐。
在高三的那一年夏天，敘事者耐不住聯考沉重的壓力，心裡萌生了自殺的念頭。夏夜，不僅實指聯考前夕的季節，若以季節來比喻人生各個階段，夏天同時也是暗指敘事者正處於人生的夏季。應該是溽暑難耐的夏天，但是卻對被聯考壓力壓得喘不過去的敘事者來說，無疑是他生命裡的冬天，所以他曾會覺得這個夏夜十分寒冷。唯一查覺到敘事者死意的只有父親，因為在家裡屈居劣勢的父親早已置身寒冬中，所以他能夠感同身受。
父親對著想尋死的敘事者說：「好好活下去，不一定要在意別人的話，人生有時候要走自己的路。」原意是想安慰敘事者，但是沒想到自己反而先實踐了這句話。過了一個暑假後，父親意外從祖父那裡繼承了豐厚的財產，並且帶著這份財富離開了不愉快的家。但是這個意外之財只給他帶來短暫的富有生活，壓抑的父親開始大肆揮霍，最終窮困潦倒，最後選擇撞車自殺，永遠的離開。
父親在我心中的無名英雄形象，變成了一個用白色漆線勾勒在柏油路上的空白輪廓，肢體雖然扭曲，但是依然完整。南來北往的車輛不斷的從父親的輪廓上壓輾而過，每壓一回，關於父親的生前種種變更加清晰起來。父親依舊活在我心中，依然繼續為我增添新的記憶，只是不再與我分擔新的悲傷。 (《寂寞的遊戲‧父親的輪廓》，頁118)
面對這樣一個卑微的父親，作為敘事者的兒子並不鄙視他，反而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只因為他像面對一位長輩似地對待我，令我終生感激」。相較於母親時常的責罵，父親雖然卑微，但是卻讓敘事者像是一個完整的人一樣被尊重，即使父親最終離開了家，拋下了他，甚至淪為車禍現場的白色輪廓，父親在他心中的地位依舊不改。
袁哲生，圖片來源:https://kknews.cc/n/zprja63.html
我特別喜歡袁哲生這篇〈父親的輪廓〉對於父親的描寫。有些父親在我們年幼的時候就已經老去，我們無法見證這些父親的青壯年，過往的英姿與榮耀更是無緣一瞥，但是父子之間真摯的互動卻是歷久不衰，這也是為什麼我選擇在這個屬於父親的月份，重新再讀這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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