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是老師錯了

曾經,有個個案在跟我介紹他的家族成員時說:"我哥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而且是為了保護我......"

不知道我繼續問下去,會不會讓他想起傷心的往事,於是,跟他說,如果他不願意回想或細說,也沒關係,沒想到他回我說:"沒關係,很久以前的事了",接著,他幽幽的說起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有天傍晚,因為爸媽不在家,有歹徒闖入,哥哥為了保護我,被那個歹徒殺死了......,所以,我本來還有一個哥哥,就這樣,我變成了獨生子"。

我對他說:"那麼,你為了感謝哥哥的保護,應該連同他沒有享受到人生一起替他好好的過下去,過得更精彩......",他看著我,笑了一笑,說:"老師,很多人都這麼跟我說,但,我做不到,我沒有哥哥那麼優秀,連我的爸媽都認為,當時死去的為什麼不是我?哥哥為什麼要保護我?那之後,爸媽把我送出國,說得好聽是讓我換個環境,但我覺得,其實是他們不想看到我......"。

聽他講到這裡,我無言了,剎那間想著,從哥哥死去的那一刻開始,他揹負著什麼樣的人生我並不清楚,他除了得面對在目擊命案現場的種種不堪的回憶之外,在那麼小的年紀就被迫離開自己熟悉的成長之地,來到人生地不熟的異鄉,也必須同時承受爸媽原來對哥哥的期待,再加上他自己的那份,可以想像,他的肩有多沈重?而我,竟然只想用輕輕的一句話,鼓勵他?我為自己說出那樣的話感到慚愧。

孩子,對不起,老師錯了,我真的沒有辦法用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去幫助你消化這麼長時間累積下來的苦痛,更沒有辦法告訴你要活成怎樣才可以讓你的爸媽覺得稍感欣慰,你早就不想再成為哥哥的替代品,但你沒法跟你的爸媽說哥哥走了,而且走了很久了,你只是你,並且,當時,你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啊~

請原諒我,這一次,我只能給你一個理解與認同的眼神,並且扮演你的聽眾,希望你能把在我面前說過的那些話,包含你經歷了什麼、揹負了什麼,勇敢的和你的爸媽一起討論,然後,你們一起,從心裡把哥哥放下,送他安心的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