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術，假如榮格64

哆啦A夢表情輪。攝於藤子・F・不二雄博物館

「沒事幹嘛要開竅呢？」榮格感到不解，「帝王考思（Chaos）請了兩位朋友，結果朋友是幫他開竅、搞死他；」隨即轉頭對吳爾芙說，「艾思考非耶沒事要教你風味圖，竟然還拿全世界最臭的食物給你，這教法也太奇怪。難不成你是抖M嗎？如果說要品嘗世界上各式山珍海味的條件，要先嘗過氣味又強烈又獨特的食物，那我寧可每天吃白麵包過日子。況且，你們兩個人的說法也不怎麼一致，沃夫說的是，一個人有了更多的見識後，那個分不清楚、說不清楚的東西就，啪一聲，不見了；然而安東妮你說的是，世界上有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味道，好像認識它們後，就可以運用為廚藝的一部分…這…我不能接受…」

「噗嗞～最好是我能接受啦！」吳爾芙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味道至今難以忘懷，怎麼可能會欣賞呢？你現在給我一萬瑞郎，我也不要再聞一次！」

「呃…형…其實那個說書人的概念是，那種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是一種理想，他是在提醒我們那種順其自然、不強求、不執著的觀念，至於吳爾芙小姐說的…呃…」澳福搔搔頭，一時詞窮，「…就像是你提到那位厲害的麵包師傅，有貴人相助、增加他對不同食物的品味，只不過艾思考非耶使用『強烈』的手法，」吳爾芙舉起雙手，比出引號的手勢，強調這兩個字，「來教我而已。」

「所以我說那個風味輪的概念，可以應用在別的地方囉？」榮格突然有感而發，「我要說的是，我們有些經驗，往往很難用言語表達…」榮格停頓好一陣子，不曉得在猶豫什麼。

「卡爾，你想說什麼呢？講出來。別害羞～」

講出來。來源： https://www.facebook.com/strnetworkasia/posts/2675593359419548/?locale=zh_CN

「嗯…那個…」榮格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受不了吳爾芙和澳福的殷殷眼神，還是勇氣回血完成，

「其實，我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記在一個大大的日記本裡*，幾乎都沒對人提過，其中有段是這樣子的：我走『在這條沙漠之路上不僅有滾燙的黃沙，也有可怕卻又無形的生物縱橫交錯在沙中，而我卻對這些一無所知。這條路只是看上去空無一物，沙漠也只是看上去空空如也。似乎那些擁有魔法的生物都居住在這裡，它們殘忍地附在我身上，邪惡地改變的外形。很明顯，我已經完全換上可怕的外形，連我都認不出自己了。我乎是用自己的人性換來這身可怕的動物外形。這條路被邪惡的魔法包圍著，無形的繩索緊緊地纏繞著我』*…」榮格雙手掩面，停頓了好一會兒，「…你們說，我是不是病得不輕呢？」

翻拍自《红书》，103頁

「형…」澳福突然一陣臉紅，聲音直如蚊蚋，「我有時候也有巫山雲雨之夢，從來沒跟人提過…」

「嗄？」吳爾芙沒聽過澳福的這個說法，皺著眉對兩人說，「你們兩個人，現在是在搞告白大會嗎？卡爾，奇奇怪怪的想法每個人都有，又不是你的個人專利；難不成我的私密想法要大聲嚷嚷告知天下嗎？」

「呼～」榮格聽了澳福和吳爾芙的說法後，整個人的身體線條變得柔和，不再那麼緊繃，「那…那些我一無所知的生物以及情境，你們有想到什麼嗎？說真的，我好希望有個像安東妮說的風味輪的東西可以參考，那麼，就可以試著唸出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的真名，鎮住它們，不必一個人苦苦面對這些說不清又甩不掉的東西了…真希望有這麼一個東西…」

「…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有位語言學家，（吳爾芙：是索緒爾嗎？）不，不是他，一時我想不起姓名來；他說『我們知道的事情比我們自認知道的還要多，而且遠多於能夠講出來的…許多原始聚落並沒有色盲，卻只能用語言形容兩三種顏色。做簡單的測試時，他們能將絲線和相對應的顏色配對。他們能夠察覺彩虹各個色層之間的差異，卻無法用他們的詞彙表示。這些人是文化上的色盲，不是生物結構上的色盲』…」

「所以，索緒爾的『能指與所指』，其實還是有它的限制在，萬一內心裡所想的能指，找不到對應的能指的話，豈不是無法表達了呢？又或者，能指無法精確地表達所指，那麼，這個所指到底算不算是所指，還是指歪了呢？」吳爾芙突發奇想，「梅林法師還得唸動咒語才能應付外在的事情，如果他驚嚇到唸錯咒語，搞死自己呢？哈哈～」

「欸～聽你們這麼一說，我才想到一件事哩～」澳福眼睛彎成月亮，笑了出來，「在我們東方有這麼一個故事，只要蒐集滿七顆龍珠，就會出現神龍，那麼就可以對著祂許一個願，結果有個美國人集齊七顆龍珠後，真的出現了神龍：『あなたは何を望む？』那美國人愣了愣：『Can you speak english? 』，神龍：『sure ~』哈哈哈，那個美國人就浪費了一個千載難逢的願望…」

「？？？」

「呃…我跑錯棚了，哈哈…」澳福見榮格以及吳爾芙沒有反應，「…我要講的事情是，在遠東地區也有個很像風味輪的東西：一位藤子．F．不二雄在說一隻喚為哆啦A夢的貓的故事時，他發現貓的表情有強有弱、有高有低，於是他便集結了他的創作，產生了個類似表情輪，至今還為人津津樂道呢！」

「還有表情輪這種東西？」吳爾芙感到好奇，「該不會一堆東西也都能分類成不同的輪吧？」

《人及動物之表情》，達爾文著。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到達爾文：他沒有創作表情輪，但是整理了他的觀察，寫出《人及動物之表情》，他先是分析了一般表情原則，然後分析動物的表情手段，包括毛髮、肌肉變化，聲響，耳朵、尾巴…幾乎是用上全身來傳達情緒。人類表情分為八大類：苦惱、憂鬱、喜悅、反省、怨恨、輕蔑、驚異、慚愧…當然啦，人類決大多數的情緒都是以面部表情作為傳達依據，但在衣服下的寒毛、肌肉、甚至是屁股，說不定也會有相對應的表情手段哩…」榮格像是掉書袋般的侃侃而談，眼角留意著吳爾芙的反應，「…說不定情緒輪的存在，也有助於擴充所指的語言庫哩…」

「詞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力。囧。」澳福感到懊惱。明明德語不是他的母語，他也努力的運用他所知道的德語，但和榮格或吳爾芙比起來，他顯然無法運用自如操作德語。「형，你在＜假如榮格21＞提到積極想像力，又在＜假如榮格57＞講過『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心靈』，可是，如果我目不識丁、語彙不多的話，豈不是個心靈貧乏的人嗎？」

「是呀，沒錯呀～所以 Francis Bacon 才會說 Nam et ipsa scientia potestas est。*（卡爾，說人話！）知識就是力量。」

「修但幾勒，」福爾夫舉起左手，對著澳福甜甜一笑，「卡爾，你這個說法我一半同意，一半不同意。就算是我把《馬可．波羅遊記》翻到爛掉了，我還是不曉得那是一個怎麼樣的東方世界，頂多我對這些城市的描述有更多的了解而已，但是我永遠不曉得那裡風吹來的顏色、花聞起來的形狀，甚至是絲綢摸起來的味道。所以，就算是艾思考非耶教了我風味輪的事，但並不表示我就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大廚。但是我同意的是，當我有了這些經驗，透過別人的文字描述時，就會勾起我的這些經驗，也就是說，我心裡的某條鯨魚被某些字詞釣起來了。」

「對對對～」澳福有了吳爾芙的助拳，信心也跟著長出來了，「我認為這要分為兩個層面，不能單單知識就是力量。譬如說，我吃到一塊做得很漂亮的肉桂捲，露出滿足的笑容，而你昨天和小女兒玩得很開心，回想起這段愉快的經驗，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雖然我們兩個都很滿足，但是背後所經驗到的事情還是不一樣，所以我說這表情輪，只是幫助我們用來描述不同經驗的語彙，但是這些文字無法取代我們所經驗到的事情。誇張一點的來說，我如果去跟中華帝國的康熙皇帝借了＜皇輿全覽圖＞來看，這並不會讓我擁有了和他一樣的帝國版圖。知識所代表的力量，並不能和體驗過的經歷劃上等號。」

「沒錯沒錯！」吳爾芙和澳福一搭一唱，好不快活，眼看榮格又陷入天下圍攻的狀態，落入挨打的局面。

「所以沃夫，我們的肉桂捲發酵好了嗎？可以烤了嗎？」榮格心心念念著肉桂捲，想要擺脫兩個人的輪番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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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皮書
見＜假如榮格24＞紅皮書

*纏繞著我
見《红书》，103頁，機械工業出版社，簡體中文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404953
英文如下：To journey to Hell means to become Hell oneself. It is all frightfully muddled and interwoven. On this desert path there is not just glowing sand, but also horrible tangled invisible beings who live in the desert. I didn’t know this. The way is only apparently clear, the desert is only apparently empty. It seems inhabited by magical beings who murderously attach themselves to me and daimonically change my form. I have evidently taken on a completely monstrous form in which I can no longer recognize myself. It seems to me that I have become amonstrous animal form for which I have exchanged my humanity. This way is surrounded by hellish magic, invisible nooses have been thrown over me and ensnare me.

*許多原始聚落
摘自《反脆弱》，56頁：
「語言學家蓋伊杜意徹在《透過語言的玻璃》一書指出，許多原始聚落並沒有色盲，卻只能用語言形容兩三種顏色…」

*索緒爾。見＜假如榮格9＞、＜假如榮格10＞

*積極想像力，＜假如榮格21＞

*＜假如榮格57＞，Victor Hugo

*知識就是力量
https://babel.hathitrust.org/cgi/pt?id=gri.ark%3A%2F13960%2Ft4rj72p53&seq=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