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線電影／小曉 - 僅有對方卻不願意互相依靠的母女

《小曉》絕對是今年最令人驚喜的一部台灣電影，除了兩位女主角林品彤和陳意涵繳出的精彩演出外，導演靳家驊對於影像與故事節奏的精準掌握也讓人相當驚艷，儘管很可惜的金馬入圍七項僅奪下最佳女角一獎，但在我心中，《小曉》是今年最好的一部國片。

《小曉》的故事不複雜，緊緊地圍繞在三個角色身上，講述患有過動症的國小女孩小曉與母親薇芳的生活在老師保羅的介入後所產生的變化，三人的碰撞與衝突交織出了這部電影百分之九十的故事。

這類型講述特殊孩童的電影為了激發觀眾的同情以及對議題的義憤填膺，而容易流於狗血、煽情，並帶著強烈的「說教意味」，期望觀眾在看完電影後能夠對議題有著強烈的感受；但導演靳家驊並不走這樣的路線，他不將過動症視為故事衝突的「原因」，僅將其當作一個開端，真正讓小曉和母親間有所衝突的其實是缺乏陪伴與互不理解。

小曉與薇芳兩人都很寂寞，一個人在校園中被視為「特別存在」，被所有同儕討厭並孤立，唯一跟自己有連結的僅有一隻不會說話的貓頭鷹；另一人的身邊除了女兒，好像就沒有了其他活人，丈夫遠在天邊對家庭漠不關心，又因為女兒的狀況無法與其他家長成為朋友，也無法回歸鋼琴家教的事業。

可偏偏同病相憐的母女，卻拒絕互相理解，也拒絕從對方身上獲得關愛，兩個人都寧願從第三者（老師保羅）身上博取關心，甚至還會為了第三者而相互吃醋、怨懟；然而母女不愛對方嗎？電影的諸多細節也顯示出了兩人都相當在乎著對方，例如小曉試圖不用藥或薇芳想與女兒一起玩耍…等行為。

我們都可以看出兩人為了對方有試圖做出改變，但卻無法好好的表達自己，最終換來得只是反效果，我想有時候越是親近的人，越是更難將情感好好地傳遞給對方吧…身為男性的導演靳家驊能寫出並拍出母女間這般糾葛的情感，我非常佩服。

我也很喜歡電影對結局的處理，經歷了一連串的混亂，母女兩人終於等到了缺席的父親回歸，甚至小曉還刻意將身為第三者的老師趕走，期待著真正的一家之主能夠填補兩個人的空虛，然而長期缺席的男人並沒有填滿自己空缺的慾望，這個家似乎跟他沒關係，與薇芳吵了一架後便草草離開，再度留下母女相依為命。

而也就是這樣的時刻，母女兩人似乎才終於意識到，會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僅有對方，薇芳走進了小曉的房間發洩一方後倒下，而小曉則是彈起了薇芳的鋼琴，這一刻她們好像終於理解了對方，互相走進了對方的世界，母女倆擁抱著對方填補起雙方心中的空缺。

看完電影我確實有著強烈的感受，但那不是對「過動症孩童處境」的憤憤不平或是義憤填膺，而是很直接地對劇中角色產生的共情，靳家驊導演塑造出的小曉與薇芳走進了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我理解她們而同情她們，也深受母女最後的和解感動，至今很難忘懷母女結尾的擁抱。

導演的敘事手法很高明，激發觀眾情感的並不是患有過動症的小曉被欺負，而是母女、家人間的感情糾紛，那才會是真正的共感，我們才能夠真正地站在她們的立場去思考，因此不管今天遇到得是過動症還是其他特殊孩童，觀眾都能真心理解他們的處境。

很可惜今年的金馬獎評審團並不青睞《小曉》，我自己覺得本片除了最佳女主角之外，值得更多的獎項，尤其有入圍最佳女配角的陳意涵，她在電影當中的表現真的非常亮眼，將一個強勢卻脆弱的母親飾演得入木三分，讓人討厭又同情，完全不輸奪得影后的林品彤，認真覺得是最大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