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さん的老家,日文叫做實家,是在宮城縣的仙台市。
日本東北地方數來算是最大的城市,雖然311大地震後,名氣已經不如略微南方的福島,但是電子業所在之處並不在彼處,之前我也沒有機會前往。
後來村上さん的父親九十高齡過世,我們決定前往弔唁。那時候還沒有直航班機,只能從東京一路奔波,抵達秋田市時已是晌晚時分,華燈初上,同事是位少爺,沒有侍者的餐廳是決計不會進去的那一種少爺,加上語言不通又想要擺譜,沿途需要伺候。
晚餐過後,少爺可能精蟲作祟,不知道是睪固酮還是賀爾蒙分泌過量,想要去逛酒店找女人。
「你去問一下村上哪裡可以喝酒。」少爺說。
「靠北,人家老杯挫起來,我們是來參加追悼會的,麥亂哪啦。」
「去問一下在哪一區啊,我們自己去。」少爺就是少爺。
「日本人在告別式前一天晚上要跟親朋好友通宵守靈,這時候打電話不方便!」
少爺會被喚作少爺不是沒有原因,我拗不過他的性致勃勃,只好打電話給正在通夜中的村上さん。
「もしもし」
「あ、こんばんは,村上です。」
我先跟他說我們到仙台市了,簡單致哀了一下,對方的背景聲音極為肅穆,我壓低聲音,問他:
「那傢伙說什麼都要去喝一下,你有沒有認識的店?」
這真的比馮內果的小說還要魔幻諷刺,村上さん低聲對著話筒這一方的我說話,其實是說給在場的親屬聽:
「您請稍等一下。」少々お待ちください。
接著他離開靈堂,走到一旁,就笑出聲音來:
「那傢伙這麼想喝喔?」
「對啊,真沒辦法!」
村上さん跟我說通常仙台的日式酒店都集中在國分町,隨便找一家,我的日文應該還不至於讓日本店家欺負。
旁邊的少爺又在鼓譟:
「叫村上出來喝酒!」
村上さん聽到少爺的聲音,笑著問:
「那傢伙說什麼?喝酒?」
「對啦,村上さん你要不要出來?」
身為長子的村上さん當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來尋歡作樂。
我只好帶著少爺前往國分町找樂子。
隔日告別式,我們找到式場,直接找到一方榻榻米正座跪了下來,這位少爺不耐久跪,沒多久就跪姿崩解,坐沒坐像。
和尚誦完經,大家輪流上前捻香,約莫一個多小時,儀式完成。
遺族在門口列隊送客。
輪到我的時候,我上前握住村上さん的手跟他致哀:
「ご愁傷さまでございます。」
村上さん先回道:「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然後低聲地問:「昨晚有找到嗎?」
我面露哀戚地回道:「謝謝,那傢伙爽死了。下一次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