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

「你爸爸本來還想要去當礦工，那時候家裡面好窮好窮，窮得要死。」

媽媽說。

忘記這段對話是在什麼時候發生，國中？抑或是高中？總之都是要我們花錢節省一點，大人們賺錢不易。

那時候還聽不懂。

還是因為青春期的叛逆，自然反應就是馬耳東風，言者諄諄聽者藐藐。

後來父親選擇在工地挑磚。

在我們那個年代，起厝是沒有工安意識，外牆用胳膊粗細的竹架彼此用鐵絲綑綁搭成鷹架，再用竹子編成「之」字型的斜坡，由地面一路往上盤旋在鷹架上，權充工人運送物料的通道。

現在運送混拌混凝土用的是水泥混拌車攪拌後，用澆灌車直接接管子打上工地灌漿。彼時連工地常見的獨輪車都沒有，一磚一瓦都是靠人力肩挑著扁擔，一步步担上工地現場的樓層。

父親就是擔著扁擔搬運磚塊上樓的時候，過長的扁擔誤觸懸在一旁的高壓電線，被電擊倒地，電擊從父親的左手還是右手？（難過的是，我竟然不記得是哪一隻手。）虎口進入，巧妙又幸運的避開了心臟後，從接地的腳掌離開身體。

幼時唯一的記憶是母親帶著弟弟和我去探望受傷臥病在床的父親，在病房門口，怯生生的我望著還纏著繃帶的父親。

我依稀還記得那股充斥於空氣中的藥味。

忘記了父親臥床了多久，也不記得是怎樣的際遇讓年輕美麗的母親堅強的擔起養家的重擔，在父親養傷的這段期間既要照顧年幼的我們，還要養家糊口。

昨天夢到了父親。

新聞吵著礦工的故事。

我曾經也窮苦潦倒到一心想去跑船。

故事總是走著走著，走過秋去冬至，走過繁華如煙，也走過人去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