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種可能 VIII. ∞

※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毫無預警地失去一校之長、失去傑出教師、失去醫療班⋯⋯各校上演著一時間難以釐清真相的恐怖事件。

時過正午、漸近日暮更讓人心焦，絲毫找不到兇手真身與動機的惶恐流竄於全原世界的數十所學校——而給出工作人員名單的亞薩奇爾魔法學園，僅是在動盪不安的毀滅潮流中，屹立不搖地維持著爭取來的安穩。

對此驚悚發展渾然不知，班長之一的艾夏琳正巧上完下午的課。時值四點多，正是回宿舍放下教材，準備前往團練的時間。

維持平時的輕快步伐，有著空靈感的琥珀色雙眼輕輕眨了眨——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感覺到附近的樹叢有人在看著自己。

「那個⋯⋯」從樹叢中鑽出的人一面跑向艾夏琳，一面大口喘著氣，神情看起來相當慌張。

「您、您是魔法騎士團的⋯⋯班長，對嗎？」

身為精靈的少女，擁有共鳴他人情緒的種族本能。看向來人，艾夏琳只消一瞬便感受到與慌張的模樣相反，從樹叢中冒出身影的人帶有深沈濃厚的血腥味——彷彿隨時會咬掉獵物喉嚨的猛獸。

她正在被人追趕嗎？又或者是剛逃出什麼可怕的地方呢？必須動手見到這麼多血腥，恐怕是出了難以想像的事⋯⋯

「是，我是第二班班長艾夏琳——妳受傷了嗎？我可以帶妳去給醫療長檢查⋯⋯」

在詢問那些之前，得先幫助這個人才行。

如同艾夏琳感受到的異樣，從氣喘吁吁的模樣直起身，一身漆黑的少女顯得是不慌不忙。

「善良歸善良，很敏銳嘛。明明發覺了⋯⋯妳，不害怕嗎？」

毫無節制地共鳴他人的人生以致氾濫、為達目的不惜洗掉自身的記憶混入人群，憑藉此維持住人性，無名少女所作的詮釋早已超越了演技一詞的定義。

——但，卻仍舊被識破了。

微微偏頭的艾夏琳，其中含有的困惑並無虛假。

她的意思是，要對血腥感到害怕嗎？但是⋯⋯

「雖然我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但是正在面對這一切的是妳，我想會更需要關心或幫助。」

垂下視線道出身為班長的觀點，艾夏琳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還不清楚妳的名字⋯⋯身體還好嗎？」如果狀況不好的話，乾脆用移動咒護送她一起去醫療中心⋯⋯

「借我一會浴室吧？當作是看在楚彬的面子上。」

既答非所問也沒有報上名號，無名少女果斷地道出自己的需求，以及一句姑且為之的但書。

「原來是楚彬的朋友——」笑逐顏開的非人少女合掌表現出恍然大悟，沒有多想便招呼對方稍微站近一些。「此地為始、移現彼方⋯⋯」

熟練地道出移動咒，艾夏琳將陌生的少女帶回自己的宿舍房內。乾淨整潔、明亮的空間與雲海似的牆壁設計彷彿置身天空，隨著室內燈光亮起，電燈彷彿太陽浮於雲層之上，造型相當雅緻。

「雖然今天也只有我一個人，這是我的室友做的唷！」開心地介紹奪目的室內風景，彷彿是帶閨蜜參觀房間的艾夏琳指向浴室。

「浴室可以隨意使用，外衣的話請交給我，放進衣櫃裡面就會變乾淨了——」

「真是，就這間學校的畫風特別不同。」

沃芙、索羅，還有這個孩子也是，除了過頭的善良也找不到更適切的形容。就算是有所保留的娜塔莉亞跟姆拉特，大方向來看仍確實以真誠的態度相待——那就怪不得會成為垃圾們的眼中釘了。

順著對方所指往浴室走去，與此同時無名少女身上的衣著也宛如顏料遇水般，開始逐漸暈開、淡去，不難看出雖然原理不同，那實則是藉著魔力一類的能量編織而成的產物，並不是真正的布料。在意識到她的衣物邊走邊消失後，艾夏琳也禮貌地別開視線。

「謝謝妳，艾夏琳。」

帶上浴室的門前，老實地致上了謝意，已是一絲不掛的訪客自是省去勞煩房間主人處理換洗衣物的功夫。

「楚彬的朋友，就跟他一樣不可思議呢⋯⋯對了，得先準備浴巾才行。」

呢喃著感想與作為東道主必須的招呼，艾夏琳翻找起衣櫃，很快便找出了她所想要的東西。

接下來，只要等待她洗完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很可怕的事——熱水澡可以安定心神，希望她出來後會舒服一點。

忙碌過後的沐浴確實能舒緩身心，卻不適用於內心永失平靜之人，任憑水流洗滌全身，亦帶不走滿身殺戮血腥。於是，她平穩地笑了，像是釋懷，也像感慨——

無關乎種族、性別，只懂得一戰的強大，何嘗不是一種弱；

不假思索給予他人溫柔而致的脆弱，又豈稱不上是一種強。

順了順濡濕的髮絲，無名少女沒花多久時間便沖好身體，也不在意沒準備毛巾之類的用品，就這樣夾著一身珠水，大大方方地回到房內。

房間的主人驚呼了一聲。

在非人的文化之中，他人的裸體或是親密的接觸都是有意義的。那不是能夠隨意對待的事物。而且，氣溫越發低落的季節正在逼近——因此艾夏琳不假思索地展開早已準備好的浴巾遞上前，試圖讓客人包裹起來。

「不包起來的話，會著涼的唷？一個人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行。」

像是哄孩子的母親，又像是為朋友的朋友著想，艾夏琳帶著一片真誠勸說對方。

苦口婆心的舉動惹出了幾聲輕笑，沒人清楚無名少女究竟被說中了什麼點，只見她以笑容回應暖意，卻沒有接過對方手中的浴巾。含著幾分疼惜靜靜地注視艾夏琳一會，難以言明的思緒似是有所牽動。

「我很強壯的，不用了。」

左右晃了晃腦袋，甩動的髮絲宛如擁有生命般伸長，緊緊地纏上主人全身。抬起手，以手刀俐落地將髮長切斷成原本及腰的長度，隨後那些縱使遭斷開也仍纏繞在她身上的頭髮進一步勒出身體曲線，僅消一瞬便令裸身的少女變回入浴前的那一襲漆黑色裝扮。

「好厲害⋯⋯這是什麼魔法⋯⋯」睜圓的雙眼之中含著欽佩跟新奇。從未看過這樣的著衣方式，艾夏琳忍不住側首盯著無名少女的黑色衣服多看了兩眼，直到聽見她的要求——

「接下來是要去團練，對吧？在那之前，我想帶妳見一個人。」
在大部分時候，無名少女的要求一旦出口，對象便基本沒了選擇權。話雖如此，她卻一改常態地等著艾夏琳正面回應，才準備進行接下來的動作。

「欸？要見的人？」突如其來的請求令艾夏琳偏頭，卻沒有推辭。

「嗯，如果不會打擾到對方的話⋯⋯」畢竟事出突然，希望不會造成要見面的對象困擾。

「喜歡的話，也可以給妳做一套哦？比一般材質強韌得多，品質有保證的。」

指的自然是由髮絲摻合自身魔力所構成的織物，同無名少女眼下穿著的套裝一樣。談笑間自薦著特製的自家產品，同時抬起的手是為準備進行移動的信號。

聽聞對方的提議，艾夏琳趕緊舉起雙手擺出不用了的手勢，模樣有些慌張。

「沒關係的！我只是有點好奇⋯⋯」

彈指聲響起，隨即轉換了場地。對醫療中心並不陌生的艾夏琳眨了眨眼，與看過來的醫療長對上視線。

而醫療長只是在看到一身黑的少女時頷首表達招呼。

「來探望的吧？」準確地道出兩人目的，醫療長沃芙順了順手上的羊皮紙卷宗。「稍候一會，波妮在裡面的休息室。」

原先波妮所躺的床鋪被褥打理得整齊，看不出原先有人在上面休息過。而在醫療長道出波妮所在處後，像是能隔牆聽見呼喚一般，波妮小心地捧著一個玻璃瓶走出休息室。

「這個就是沃芙醫療長做的，讓人恢復精神的藥嗎？」求知的精神在年齡尚且不成熟的波妮身上再次綻放細碎的光芒，醫療長對此也沒有拒絕。

她對著因為看見『母親』與訪客啞然僵住、垂下頭像在等待斥責的波妮輕聲開口。

「那是另外調製的藥物，跟妳所喝的有部分相同的成分，但效果並不一樣。」接過玻璃瓶，沃芙倒是很乾脆地放到自己的辦公桌面。「謝謝妳的幫忙。」

言謝過後，醫療長才重新面向漆黑的少女與艾夏琳。

「這孩子說什麼都想幫點忙，我請她取了點東西——她的復原情況良好，已經可以離開醫療中心了。不過，弄丟的魔杖還是早點換支新的好。」

「是指這個嗎？」

正因沒有任何魔力成分，才讓人感受新奇——無名少女翻轉手腕，憑空使沃芙所說遺失的魔杖現於掌心。想回饋有恩於自己的人，基於這樣的起心動念而付諸行動，為母者自是不會有什麼反對。輕輕摸了摸波妮的頭頂，一併把魔杖遞到她面前，無名少女反過來輕聲安撫這個一臉做錯事模樣的孩子。

「太好了呢，妳恢復得很好。」

愣愣地雙手接過魔杖，波妮微抿起唇，將魔杖擁到胸前——是真的。

以為已經弄丟的魔杖，正是在那麼多恐怖的日子裡唯一陪伴自己的事物。

本來覺得不見也沒關係，卻在失而復得時才體會到那份溫暖——任由帶給自己溫暖的女性撫摸頭頂，接受其溫柔的觸碰與沒有惡意的讚許，波妮輕輕地「嗯」了一聲。

「謝謝⋯⋯」該喊她什麼呢？雖說生母已經離世了，也還是想用不同的叫法稱呼這位新的母親——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

「母親大人。」

伴隨波妮喊出口的這聲稱呼，溫柔的笑意更深，不自覺加重了撫摸力道，無名少女僅是以單音應聲，就像是在說親子關係從此刻才真正落定。

「嗯。」

「欸⋯⋯」意料外的稱呼令艾夏琳忍不住對著漆黑的少女發出驚呼。

「原來妳是波妮的母親——」也就是說，她昨天可能有來看比賽⋯⋯

雖說波妮此刻給人的印象落差非常大，艾夏琳也深深記得她在賽場上冷漠兇狠的模樣，這也讓她回過神來。

「波妮——會在這裡接受治療，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雖說我們不同校，但有困難的話，身為騎士，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啊、那個⋯⋯」對方小小握起拳像是打氣，也像是鼓勵的舉動，十足是在哄學弟妹的樣子。既然是騎士團的人，那就是看著自己把索羅弄得亂七八糟的人之一⋯⋯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波妮不由得對母親大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只可惜溫馨的氛圍並未持續太久，在聽見艾夏琳的驚呼後，無名少女開關切換得老快，衝著醫療長和艾夏琳便直接擺出了個奇妙的手勢——右手掌心朝外橫在臉旁，只將無名指與小指收起，其餘三指則維持伸直，再讓眼睛透過食指與中指間的縫隙露出，最後閉上空出的左眼。

「耶嘿、我們很相像吧！」

說不定新世界會有人可以理解這套動作的意涵，然而無名少女難以捉摸的行動模式，一來一往就直接把波妮的求救信號忽略掉了。

「嗯。」不冷不熱地應過是否相似這句，醫療長沃芙似乎更在意還有多少能夠供人使用的醫療空間。「如果沒有其他不舒服，妳們可以離開了——艾夏琳，這孩子下學期開始會加入這裡。」

「欸——原來要轉來這裡了？歡迎妳，波妮！」很快便被轉移注意力，艾夏琳笑著道出歡迎之意後，便與醫療長致謝與道別——然後，領著另外二人離開醫療中心。

「這邊往樓上是資源中心、往魔法學院的方向是餐廳⋯⋯我接下來要去騎士團的團練了，等結束後才會去吃飯——兩位如果不嫌棄，可以去餐廳吃頓晚餐再走；今天的晚餐有學校自己種的鷹嘴豆泥唷！」踏出輕快的步伐，艾夏琳招呼客人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宣傳一下學校的用心。

相較以戰爭為前提用剝奪、失去與恐怖來教學的純系，以創造與包容來培養學生的亞薩奇爾，這一切都讓波妮驚豔不已。

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女孩僅能聽憑母親大人發落——而那是自己親手開啟，在恐懼之中做出選擇的道路。

乍看便是幾位年齡相仿的女學生輕鬆互動著，實質意義則更接近親子在校方人員的帶領下一道參觀即將進入就讀的學校。無名少女的模樣看來很滿足，而這究竟是因為享受亞薩奇爾遺世獨立的氛圍，或者身旁兩名女孩過於賞心悅目，箇中原由即使詢問本人恐怕也得不到明確答案。

眼看艾夏琳準備離去，無名少女率先出了聲將對方喊住。

「艾夏琳，帶妳來見波妮，可不是單純希望妳探望她而已哦？」

相較在校長室時，對付同為騎士團班長的另一位，單以出聲留人的方式，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反正也是早晚的事，請妳先帶這孩子去跟騎士團的大家打聲招呼吧。」

「也就是說——」被喊住的少女似是發現寶物般雙眼發亮。「波妮轉過來後也會加入騎士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