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比想像中還快的療程是因為療法並不精細。
不懂真正原理的話,粗糙是理所當然。這代表這孩子即使渡過危險期也無法繼續安然無虞地生活下去。
漸趨混濁的腦袋是因為受到那股魔法——也或許不是魔法的影響,結束治療僅是讓波妮能夠活下來的醫療長沖泡起能夠提振精神的花茶抿下一口。
結果自然是提振不起來——距離約定好的一小時還有點時間,得撐到那時候⋯⋯
門口的黑色身影讓醫療長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過份疲勞而出現幻覺。在努力眨眼辨認後,總算是確定那裡是真的有人。
「妳回來了。」挪動略微搖晃的身軀朝距離最近的椅子走去,想至少先坐下的醫療長試圖開口給出醫囑。「她只是渡過了危險期,但還沒結束。至少得睡一兩天⋯⋯」
鋪天蓋地的昏黑朝踩了兩步便站不住腳的醫療長襲去,她才醫囑到一半便前傾倒向地面。
分明素未謀面,卻為了治療傷患做到這個地步,雖然不清楚她究竟是妖精、還是精靈⋯⋯但不管是哪一種,都確實印證了非人悲天憫人的種族特性。在心中對醫療長的敬業下了結語,無名的黑色少女不費吹灰之力便攙扶住因過度疲勞而陷入昏睡、傾倒的非人女性。出自於對方身份上的考量,她並未把人就這麼安置在病床,而是在稍微調整姿勢後,將醫療長抱進後頭的休息室。當窺見裡面所放置的床鋪,少女臉上亦不見有什麼意外之色,僅是略帶苦笑地將懷中麗人輕放上去,以讓其好好休息。
「真可惜,偏偏主宰這個世界的是人類這種生物,過頭的善良只會成為加害者的幫兇呢。」
所謂的『所有物文化』、『狩獵』等,正是源自於此吧。即使遍體鱗傷也將之視為奉獻給伴侶的浪漫,換來愈加變本加厲的迫害;以人類為主導的氛圍渲染下,劣等感早就在無形間刻入他們的價值觀與靈魂深處——
「那麼,我不就更有動手的理由了嗎?」
一面估量著醫療長醒來的時間,返回診間探視波妮的人隨手取來那杯尚帶餘溫的花茶。「嗯,把人家喝剩的直接乾了⋯⋯好像也不太對?」
即時遏止自己可能引人側目的舉動,為滿足探索這世界口味的好奇心,少女將就著把杯緣湊近鼻尖聞嗅作結。
縱然臉色依舊蒼白、沒有血色,在經過治療後,波妮的神情已經比剛送來求醫時和緩許多。進入深夜的醫療中心份外靜謐,少女倚上窗邊,視線先是落在可憐女孩所在的病床,然後又往休息室的方向看去——接下來,就等努力過後的醫病二人分別清醒過來了。
安逸的夜晚述說著和平與恬靜,彷彿從未歷經過戰爭的洗禮。僅能從其幽靜與古老的神秘氛圍中,窺看到前人以性靈與不滅意志遺留下來的守護之跡。
◇◇◇
本身便擅長醫療的女性在天剛亮時從休息室內甦醒。意會到身體的疲倦與施力過多的後遺症,醫療長沃芙輕吐一口氣才坐起身子,推開棉被下床。
休息室內有著自己的常備藥——已經很久沒這麼做了。抱持些許感慨,沃芙仍是抽出了書桌棚架上的一小罐藥瓶,喝下自製的營養劑兼提神劑。
波妮的情況絕對稱不上完好,但也不至於糟糕到無法醫治,只是需要再花一點時間找出她身上的反噬痕跡到底是什麼概念⋯⋯一面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沃芙邊整理身上的衣服邊進行簡單的盥洗,卻在想將頭髮束起來時發現髮圈沒有在休息室內。
不得已只能披散著綠葉似的長髮走出休息室,試圖在上工前先找出私人物品——也得把波妮移動到最隱蔽的床位才行。
「早安——妳把頭髮放下來的樣子,很好看呢。」打起招呼來一派輕鬆,全然沒有前一晚互動時的不友善,再次面對醫療長,少女採取的態度就像是熟絡多時的友人。
「不論基於什麼樣的立場,在職責上貫徹原則、操守至此,我對妳表達敬意與感謝。應該稱呼妳⋯⋯沃芙,對嗎?」
端在手裡的杯子散著熱氣,明顯是剛沖好的茶水,卻不是自己要飲用,而是遞予晨間便回到崗位上的女性。雖說茶葉也好、杯具也好,本來就是人家留在診間的。
從辦公抽屜輕易找出備用的髮圈,醫療長二話不說地動手整理起披散的長髮。
「放下來的話進行治療會不方便⋯⋯昨晚是妳送我進去的吧。謝謝。」淡淡地應過稱讚與對方沖泡的茶,從挽髻改為馬尾的醫療長接過杯子卻是轉放到桌上,隨即湊向波妮的睡床,著手將她的病床移到較為隱蔽的角落。
「哦⋯⋯」目不轉睛地盯著沃芙那隨走動而跟著搖曳的綠色馬尾,少女兩眼直放光地發出小聲驚呼,隨即卻見她雙臂環起胸來,以微微偏著頭的模樣將話鋒一轉,輕笑著令談話主旨回到依然深陷昏睡的傷患。
「那麼,出於治療的必要,妳想知道些什麼⋯⋯或者說,瞭解到什麼程度?」
安靜地聽取對方閒聊似的問話,職責本便是扶傷救命的醫療長抬起水藍色的鳳眼,凝視昨晚帶人求診的黑色少女。
需要瞭解到什麼程度?那是個連想都不需要想的問題。
「詛咒與禁忌,也有分種類。」意思是,若不知道正確的分類,就好比給吃壞肚子的病患敷止血的草藥一樣,不會有太大效果。
「為了正確的治療,我必須明白原理。」如實告訴對方治療所需,沃芙並沒有因為對方並非這個世界的人而退縮。
然而,話中有多少真實,又有多少胡鬧,恐怕僅有黑色少女自身清楚。
伸出的掌心往半空而去,似是託付,又如承擔;
彷彿唾手可得,卻像遙不可及⋯⋯載浮載沉於永夜的汪洋,仰首便是星光燐燐,卻怎麼樣也碰不到;
沈溺於幽冥深海,離水面另一端的光愈來愈遠,她究竟又渴望著有誰能捉住那隻手——
不祥黑霧開始在少女掌中匯聚,無以名狀的漆黑似乎連光線都無法逃逸,不斷聚合、收縮,最後轉化爲純黑的火焰。
溫度、密度、濃度、精度,濃縮成足以燒盡一切的業火;
殺意、戰意、敵意、惡意,凝聚在少女斂下笑意的眼中。
「侵蝕、吞噬、破壞——這就是盤據在我體內的『傢伙』。至於,它帶給我的⋯⋯」
將纏繞黑炎的手刺向胸膛的動作毫無預警,被自身招式燒穿胸口的身體主人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轉瞬便熄滅的火徒留下一個斷面乾淨的開口,呈現在了醫療長面前。而那裡本應是人類心臟所在的位置,現在卻能透過那道口子一覽無遺地窺見少女身後的病床、簾幕。
「這樣,足以回答妳了嗎?」
抹掉嘴角的血漬時,已是一貫的笑容。貫通的傷口冒出黑霧,快速修復了受損軀體,就像受到波妮攻擊時一樣,不到幾秒便連衣物都完好如初。
不發一語蹙起眉心,沃芙醫療長用眼神表達了無言的抗議。
「謝謝,這樣我就明白⋯⋯但我並不是要妳做到這份上。」
「口頭解釋太麻煩了嘛~既然治療是分秒必爭,直接讓妳看具體實例,不是一目瞭然嗎?」投以自有定奪的問句,黑色少女不甚在意地聳了下肩膀。
實質上,這副身體帶來了數也數不清的麻煩,那麼在真想用的時候,就不要囉嗦太多了。
救護一職早已不怕見血與大片面積的傷痕,只是沒有想到,對方比起解釋,會優先選擇自殘。
雖然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但那很顯然是自欺欺人的癒合——與認知中的治癒是兩回事。
只是不會死而已。
這種詛咒的侵蝕原理,毫無疑問也屬於會在拉扯中偏離軌道的類型。
既然如此,要讓波妮復原,就得——再次按上變形為項圈的魔杖,沃芙發動了治癒魔法。
柔和的光芒覆蓋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女孩全身,長袍與黑髮彷彿有自我意識般飄動起來——隨著光芒褪去,波妮的臉上恢復了血色。床上的人動了動眼睫,似是恢復了意識,卻沒有睜開眼睛。
「學生餐廳應該已經開始營業了。我去拿點東西過來——這孩子大概再一小時就會醒來。」為了讓她醒來就有東西吃,提前準備是必須的。
與看似冷漠的神情成鮮明對比,醫療長對於患者及家屬的照護可謂無微不至。停下施術的她看向一身漆黑的少女。「妳有什麼忌口的食物嗎?」
重新宣告的時間意即療程提前結束——確認了此事的少女只是抬起手,由上而下略過身軀,身上衣裝隨即如切換投影片般,在沒有任何前置、徵兆下,變化為魔法學園的黑袍款式。
嗯,由美人親自送餐沒什麼好挑的,不過——
「妳還是先休息吧,我去就好。」
就這麼被阻止,還被反問了有沒有不吃的東西。
醫療長平淡地回應自己吃素的事實,少女亦只是以學生的模樣表示明白。
看來對方是明白入境隨俗的。做出少女應不至於引起騷動的判斷,醫療長指往直線走過去能夠抵達的方向。
「學生餐廳往那。」
「哼哼~」露出與外貌年齡相仿的得意笑容,少女在出發前衝著醫療長比出了勝利的手勢。
「我先前去過了。」
一聲回應過後,她輕快地離開了醫療中心。
◇◇◇
學生餐廳內已經有不少莘莘學子與教師們在各自找的位置用餐。屬於魔法學院的長桌特別熱鬧,有不少聚在一起祝賀今年選拔賽優勝的小團體,還有不少人提到帶領學校阻擋純系七連霸的騎士是位一年級的見習生,敘說傳奇與歡快的氛圍充滿了餐廳各個角落。
早餐有著美式與歐式的風格,不但有麵包與貝果可以選擇,配料也可以自助選擇盛用搭配。
離人群最遠的偏僻座位也有兩人,而兩人之間的坐距維持著一公尺的距離。
其中一名黑髮的嬌小身影只是怯怯地看了看歡欣鼓舞的人群,再看了看進入餐廳的黑髮少女,又很快縮回視線,安靜地咬了一口配了炒蛋的麵包低頭咀嚼——偽裝成學生的無名少女一眼就能認出那人正是昨天在大賽上與波妮競爭優勝,最後奪得冠軍的見習騎士。
在鬧騰聲中,跟著一眾學生魚貫而入往供餐區挑選菜色,本就精通於味蕾體驗的少女,依著素食者、病後初癒,以及自己的口味為標準,搭配出最適當的比例。其怡然自得的模樣,讓人看不出與周遭學子們究竟有何差異。
不消多時即選定好三份餐點,她又往剛剛進入餐廳時,投射來視線的方向走去。儘管對方避開了眼神交會、埋頭努力消化手中的食物,少女那對棕色眼眸直勾勾瞅著的前方,正是當今亞薩奇爾魔法學園的話題人物——索羅·普依路·奧塔,以及跟班⋯⋯不、護花使者一名。
安靜咀嚼早餐的人聽著餐廳內熱鬧的交談,卻是怎樣也無法習慣。成為話題中心的人物這件事,壓力比想像中還要大——那相當於賭博的比賽過程,讓人難以抬頭挺胸接受結果。
「再靠近的話會發生意外的。」冷不防聽見身邊的少年開口勸誡,索羅仰起首、看向來人。
深海般墨藍的眼眸之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困惑。
這個人的氛圍——非常地奇特。
彷彿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而且,她還是個要吃三份早餐的大胃王⋯⋯
視線落在少女豐盛的餐盤上,索羅抿著嘴唇、眨了眨眼。
而面對勸阻,對方僅是提起嘴角,似是表達著對頭戴額環的護花使者也有所興趣——
一看就能明白,眼前二人在不遠的將來終將引領世界,卻可惜了缺乏引導。
然而,是呢⋯⋯對於已經做出了選擇的自己,現在並不是時候。
無視了少年的提醒,黑色少女隨後便在他想進一步起身阻擋時,用難以反應的速度繞過、駐足於仍望著自己原先所在位置的索羅身側。
「等⋯⋯」速度快地不似人類。是要對索羅下手?還是——意識到自己竟沒趕上對方,莫葉立刻回頭。
「欸、」意會到有身影靠近,即使好像遲了仍是想也沒想地反射性縮起身子,避免引發會害人遭逢意外的一公尺魔咒。於此同時,索羅清晰地聽見她的聲音——
「沃芙已經幫波妮治療過了,稍後就會醒,不用擔心。」
簡短落下輕聲一語,少女隨即頭也不回地往餐廳門口挪動步子,從現場離去。
波妮在學校?
而且還被醫療長治療?那麼厲害的對手,為什麼⋯⋯
難道說,她昨天受的傷並沒有治好⋯⋯
思及此趕緊把早餐狼吞虎嚥吃完,索羅從位上起身。
「她剛才——」
「她說,波妮、在醫療中心⋯⋯」截斷莫葉未完的關心,索羅一臉不安的目光彷彿求救。「醫療長好像,在治療她⋯⋯」
「波妮是純系的那個?」
「嗯。」有些無助地點了點頭,出於擔憂的索羅加快了離開餐廳的腳步。
莫葉很快跟了上去。那少女是她的姐妹?或者是想來尋仇?就這樣過去真的好嗎?還沒有釐清思緒的少年僅能意識到情況不對勁,卻也只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唯一一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