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討厭自己的本名,也許是因為一開始學寫字時就是那三個字,被爹揍得不要不要的,且因為筆劃太多,總想著可以叫一一就好,又或者因為名字太菜市場了,總偶不時地跟他人撞名。
但我的阿公、外公,不太會說中文的他們,卻可以用中文很清楚的叫出我的名字。好快,時間莫名地走了,日子還是過著,但祢們卻不在了。
接近二十歲時,第一次體認到了親人的離開,尤其那年,一下子就離開了兩個親人。
再見不見,見不見?
那幾天的半夜幾乎是哭著睡著的,一直回想著過去,比起弟弟們,我與祢多相處了兩三年,還記得一起在沒開燈的客廳播著卡拉聽著客家山歌,然後我的眼睛就因為這樣近視了;還記得祢小學時接我上下學,趁著放學後騎著腳踏車帶我去菜園,然後我的右腳因為這樣被車輪給捲了進去,包了一大包好一陣子;還記得國中時的某一天被撞得失去記憶,是祢跟看護在我清醒的時候一直安撫我;還記得祢因為反覆的手術讓你需要靠著輪椅行動,我從床上攙扶祢時你的手勁,還記得好多好多,尤其那次我真實感受到祢溫度的最後一面,看著醫院窗外的夜景,對照窗戶映上的我們。
接近二十五歲時,很突然地,很親的人也離開了。
永別了?離開了?
接到消息的那幾天,半夜想著曾經,淚了才睡著,跟博斯說了要請長假的隔天,因為一早要接待國外講者,睡過了頭又騎太快,在那一瞬間腦袋已經閃過會被撞飛的警訊,到現在還是覺得是祢保護了我,讓我準時的接到了講者,記得那天講座完後,跟了講者一起吃飯,她分享了一句話:「當你遇到了最好的事、最壞的事,之後每件事的情緒起伏就不會那麼大了」。
記得小時候我唱著客家歌祢會笑得很開心,年節時祢會穿著警察制服執勤完後,帶著一大堆鞭炮,讓我們在家門前玩個夠;圍繞家四周的田也可以讓我們到處亂跑、亂竄,儘管田裡可能已經有小秧苗⋯⋯我們最後一次的對話,應該就是在去年年節時,爹問著祢還記得孫子們的名字嗎?你很清楚的說出了我的名字,我真的以為那時候的祢,有漸漸好轉了。
還是印象很深刻,當我聽著禮儀團隊說著⋯⋯待在外婆房間裡陪著她的我,卻忍不住的抱著外婆大哭了起來,生命怎麼就這樣消逝了。
過去對某些事情耿耿於懷、不諒解,隨著年紀的增長,似乎也看淡了,至少他們還是陪著我,沒有把我拋棄。不怪那些言語、行為對我的傷害,再改進、成長,生命的存在,不該一直糾結於受傷的傷口。總想著身旁的人能夠一直陪伴著自己,還能有多久?離別了就回不來了。再見雖不見,但祢們都還在,在心中很深很深,會存著很久很久。
三十歲時⋯⋯時間依然走著⋯⋯
昨天,家裡來了一隻蝴蝶,一直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