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雙面的旅途-6

6. Metaphor

我回到座位，莉布什正在收拾桌上的空杯，而傑克還在問老薇薇安問題。

「可是還有一件事讓我很好奇，薇薇安太太，我在世界地圖上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那座島，還有他也是。」傑克指向我，我也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從沒離開過高原。」老薇薇安說。

「那座島嶼會不會是安德烈捏造出來的呢？」正在洗茶具的莉布什說。

「隱喻和捏造確實有點像。」我說。

「但我確實到過那座島嶼，也離開過。去是搭直升機，回程則是搭船。」傑克說。

「那座島長什麼樣子？」我問。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直升機要降落前雲很厚，所以我沒辦法看清楚整座島的外貌，我記得當時我還問了駕駛員這樣降落有沒有問題。至於離開嘛，因為很匆促，我急急忙忙地到了港口就上船了，而我待的艙房也沒有窗子。」傑克說。真的就像莉布什所說的，那是一座捏造出來的島，而被帶出島外的只有傑克的傷疤。

我們陪著老薇薇安回到小木屋，她說她想再小睡一會兒，因此拒絕了我們的午餐邀約。「對於每天早起的打掃工作而言，那是必需品。」她說。莉布什則帶我們到村落的餐館用餐，我們從噴水池大狗雕像的右方走進一條小道，就到了餐館。對了，在我們走到噴水池前，傑克還先駐足仔細觀察噴水池上的銅製大狗雕像，不易外地發現，銅製大狗的兩張側臉是對稱的。「不出意料地精巧設計。」他稱讚道。餐館裡放著托茲·席爾曼的口琴名曲〈Bluesette〉，莉布什一走進餐館，在櫃台後的男子立刻跑出來和她擁抱。男子以他的大嗓門說：「稀客啊！莉布什，今天不用去啤酒工廠上班嗎？還是被開除了？下次我們店裡的啤酒記得幫忙算便宜一點啊！」

「只是今天剛好有點事情，就請假了。這兩位是來高原探訪的旅客。亞則拉罕！給他們嘗嘗我們高原的好味道。」莉布什說。

「我這就去叫廚師準備準備，兩位先生要先來杯啤酒嗎？是莉布什她們啤酒工廠釀的喔！」亞則拉罕說。雖然我跟傑克已經喝過了，但那啤酒的好滋味跟亞則拉罕的熱情讓我們決定接受提議。傑克跟莉布什和我說這餐由他買單，畢竟我是被他強邀來高原的，而莉布什已經請我們啤酒跟巴士票了。我們吃了風乾香腸跟燉牛肉，還有蔬菜濃湯，那蔬菜的甜得不可思議，啤酒喝了不少杯，最後離開前還吃了點醋和橄欖油醃製的山羊奶起司。因為距離交通委員辦公室的下班時間還有幾個小時，莉布什提議我和傑克到一條河邊散散步。我們三個人有些微醺，傑克率先開口問：「莉布什，妳有想過要離開高原嗎？」

莉布什搖了搖頭，她說自己喜歡待在高原，而且因為自己父親的關係，其實想去什麼地方旅行都算方便。「但我都待不久，就會想回高原。」莉布什說。

我們在河邊的一片花園坐下，河水並不湍急，可以看見有幾個人在河岸垂釣。

「那你們都在高原以外的地方做什麼？」莉布什望著河水問我們。

「我離開軍事學院後，事實上，我沒有完成軍事學院全部的學業，所以要賠償學院一筆錢，也就是那時安德烈邀我去當傭兵。而且那筆錢我是確實有收到的，我也把欠軍事學院的錢還了。最後安德烈給我的錢還剩下一些，這八年我就利用剩的錢加上打打零工渡日，安德烈到底哪來那麼多錢？」傑克說。我想傑克與其去打零工，不如去教些外語，應該也能賺不少錢的。反正都賠錢給軍事學院了，就把價值利用得透徹點。

「安德烈一直很聰明，據說他不知道透過哪來的管道，用他父親的遺產投資賺了很多錢。此外，他好像還招募一些人組成商隊，把高原的東西運出去賣。」莉布什說。

「那我們怎麼從沒看過妳們工廠的啤酒，明明那麼好喝，一定有賺頭，安德烈故意不賣的嗎？真不夠意思。」我開玩笑地說。莉布什笑了，她問我：「那你呢？」

「我從大學的文學院畢業後，就一直在技工學校裡面教授寫作課。」我回答。

「這周不用去教課嗎？」

「我已經請人代課了。」

「技工學校為什麼要開寫作課呢？」莉布什又問。

「軍事學院的課程也有，畢竟考試都免不了要論述點東西。」傑克說。

「沒錯，技工執照的考試大多也需要，所以我去應徵，然後就得到這份工作。」我說。

高原上的氣候不錯，但是溫差有點大，我們去餐館吃午餐時氣溫是暖和的，但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下午，河邊的風拂來，又開始有點涼意。我突然想起老薇薇安的話「我比高原的人都更懂隱喻，但卻又不是書裡的那種隱喻。」在大學裡加上技工學校任教這麼多年來，我從沒聽過隱喻是跳脫書本的。還有，安德烈他們的野心，他們要的隱喻到底是甚麼呢？啤酒喝多了，實在不想想這麼多問題，之後我躺在花園裡睡著了。

莉布什把我和傑克搖醒，因為舟車勞頓加上啤酒，我們睡了將近兩個多小時。莉布什看了看手錶說：「現在過去交通委員辦公室時間剛好。」夕陽西下，我們沿著原路回到交通委員辦公室。教堂外有三個穿著修女服的人，她們似乎在準備晚禱。交通委員辦公室的門口站著一名中年男人，他大喊：「莉布什寶貝！莉布什寶貝！我等妳好久了女兒，怎麼現在才過來呢？」

莉布什把我和傑克介紹給她的父親，並告訴他我們是因為安德烈當初在島嶼上發生的事情而來的。莉布什的父親無奈地說：「我從以前就知道隔壁的安德烈是個混帳，爛貨一個！不好好照顧薇薇安成天搞事。先生們，跟我進來，我們的會客室可舒服了。而且裡面還有一間浴室，我們平常不使用的，所以很乾淨。」

我們跟著莉布什的父親進到交通委員辦公室，裡頭有數間房間，但都上了鎖關了燈，莉布什的父親拿出鑰匙串用其中一把鑰匙打開了大門右手邊數來的第二間。「看，這就是我們的會客室。」會客室裡有三張沙發，一張長方形的玻璃桌，桌上有水壺和幾只玻璃杯，牆上則掛著鐘，現在已經是六點了。在會客室裡面一點的地方則有間浴室，裡面有洗臉台、鏡子、馬桶和淋浴間，乾溼分離，地板非常乾淨也沒有汙垢。「請自由使用，不過我們早上八點要上班，可能七點半前你們要先離開交通委員辦公室。」莉布什的父親從鑰匙串上拿下兩把遞給我：「這把小的是會客室的鑰匙，而大把的是交通委員辦公室大門的鑰匙，大門鑰匙我身上還有備用的，不用擔心。」

我接過兩把鑰匙後，莉布什說：「爸爸，等等請他們來我們家一起吃晚餐吧！再找上老薇薇安太太。」

「莉布什寶貝！妳好歹也先讓我們的客人們先沖個澡休息一下，我看我們約個七點半好了，到我們家的路知道吧？」莉布什的父親說。

我和傑克同意了晚餐的邀約後，莉布什父女倆便離開了交通委員辦公室。

傑克問我：「你要先洗還是我先洗？」

「你先洗好了。」我說。

傑克從他的手提行李袋拿出換洗衣物之外，還另外拿出了一瓶Dewars’ White Label威士忌放在玻璃桌上，他說：「我放這裡，你要喝的話，請自便。」

傑克進浴室後，我打開他的威士忌幫自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