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試閱】古風玄幻小說《孽芳華：問妖卷》第二回、萬妖之王

　　「啊？」聶成華當即傻住，嘴巴打得開開的，將自己的驚訝與困惑表現得淋漓盡致，愣愣道：「妖、妖界？萬妖之王？隅卯？你、你們都是妖？」

　　楊茉正了面門，道：「我不是，只是尋常人類。」

　　居然真是人類？

　　「人類在妖界當醫者……」聶成華怔怔開口。

　　隅卯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人類在妖域有何奇怪？聶芳，你不也在妖域？」

　　聶成華詫無可詫，神情又呆又傻，惹得隅卯直是發笑，而楊茉仍是面無表情。聶成華總覺得萬妖之王隅卯這個名諱聽來有些耳熟，也不知是在哪兒聽到看到的。

　　「啊！」聶成華忽然頭一倒，哀叫了一聲，聲音居然沒起初那般乾啞了，「方才那個小女娃呢？她也是妖？」

　　隅卯止住笑聲，卻沒壓下笑意，道：「芊涵？的確也是妖，還比你年長許多呢。如今這妖域中的人類，當屬你倆了。」

　　「……我的乖乖。」聶成華倒抽一口氣，先是咕噥一句口頭話兒，他一臉懊惱，「我再問個，是你們救了我吧？那可知道我是怎麼了？」

　　楊茉沒回答他，隅卯也不答話，聶成華滿腔古怪，正打算再開口，卻被楊茉截話，讓他先休息個兩三日再說，先讓身子、腦兒清醒清醒。

　　聶成華登時啞口無言，想了想也好，便乖乖點頭。

　　之後芊涵端了一碗湯藥進來，被攙扶起身的聶成華聞著就覺得噁心，打死不喝。結果也沒人沒妖催他，就兩妖一人或站或坐在旁邊直勾勾盯著他。

　　他被瞅得發毛，心一橫將湯藥一飲而盡，苦得他狂作嘔。楊茉留下一句「吐了得再喝一碗」後，朝著隅卯行個禮就走了。

　　接下來兩日，聶成華餐餐飲著那無比難喝的湯藥，吃著無比清淡的膳食──全是楊茉親手下的廚，其實也就是些野菜，只有藥偶爾是芊涵熬的。

　　至於為何下廚這種小事，會由在妖域地位不低的醫者楊茉來做，原因十分簡單，隅卯說他們妖不吃人類的食物，不吃烹飪過的食物，雖然吃了也無妨，偶爾也會嘗嘗鮮，不過吃或不吃，都是不會下廚的。

　　聶成華聽了覺得有理，他也不敢吃妖煮的食。只是楊茉的口味真的清淡到幾乎毫無味兒，聶成華老覺得這口味有些熟悉，莫不是以前家裡落魄時吃過？

　　兩日過去，妖域是無晝夜之分的，永遠亮著天，可永遠見不著金烏。

　　聶成華也慢慢想起更多的事了，至少記得了自己失去神志前在幹些什麼。生辰、崑崙山、黑澤、化神谷，最重要的是，找天席玉！

　　而醒後的第三日，聶成華也能自主下床了，這時隅卯和楊茉也告訴他，他們找到他時的情況，他也確認自己記憶無誤，卻有古怪的地方。

　　可叫他最驚詫的，是他居然昏迷整整三日！他算了算時日，這離家都大半個月了，實在糟透了。

　　而古怪之處，便是隅卯說，是忽然感覺化神谷有「新人」來了，才從妖域去到化神谷，發現聶成華躺在屍堆上，隅卯說他命大，換作尋常人碰得一點化神谷的穢氣非死即傷。

　　聶成華也說了記得自己是在崖上暈倒的，隅卯和楊茉並未在意，畢竟神志和肉身是能分開的，失去神志後被化神谷的陰氣吸引並不奇怪，此事不了了之。

　　之後聶成華就在妖域閒晃，除了他住的小破屋外還有另一間楊茉的小屋，簡直像個藥房，藥味都滲進了木板。

　　不過他並沒有看到其他的妖，只有一片茫茫草原。隅卯倒也大方，說妖域也像房間，是有分隔的。解釋完還「開了門」讓聶成華看看。

　　在一片古怪又模糊的圓形牆後，是無數長相怪異的生物，聶成華沒看兩眼便撇過頭，直呼好醜。

　　隅卯索性關了門，還發出靈魂拷問：「本座也醜？」

　　聶成華的求生欲自是頂高的，連忙答道：「萬妖之王，英俊霸氣、氣宇軒昂！」

　　隅卯聽後無甚反應，倒是芊涵哈哈大笑，直誇聶成華說得好、有眼光。

　　之後聶成華想回去休息，卻發現小破屋裡竟有一柄通黑的長劍，還找不到劍鞘，他也不敢亂碰，便又出了屋詢問。

　　然而，隅卯的回答卻叫他不可置信。

　　隅卯說，那是把陰劍，沒有劍鞘，不知道是誰的，但一直都在；又說自己其實失憶了，只知活了有千年。

　　妖也會失憶的嗎？

　　聶成華不清楚，索性問了幾個時間點，發現隅卯是記得末代劍尊的，也記得與芊涵的初識，而芊涵居然要有兩百歲了，所以至少近兩百年的記憶是有的，也就代表那陰劍超過兩百年了！

　　在得到隅卯的同意後，聶成華回到小破屋，伸手去碰那黑劍，不過輕輕一觸，他便嚇得抽回了手。

　　並非皮肉上有什麼刺激，而是靈識上的，好似這劍在說：別碰老子。

　　聶成華摸摸鼻子回到小榻上，心想那陰劍定是靈劍所化，莫不是隅卯殺了修士奪了劍，劍在妖氣的濡染下變作如此？不過隅卯他們連看都不屑看他的無一劍一眼，想來是對靈劍沒興趣。

　　可惜了沒有劍鞘，至少劍鞘上會寫著劍的名兒。

　　聶成華問過自己得休養多久，楊茉表示大概一個月，聶成華算了算時間，也不知能否趕上藍烝的生辰。

　　他也問過能否幫忙報個平安，被狠狠拒絕了。

　　有天芊涵突然問他，為什麼要到化神谷，還順便罵了他蠢。

　　聶成華忍住不悅，先解釋自己沒到化神谷，去的是崑崙山，為的找天席玉。他趁機詢問二妖一人知不知天席玉。

　　二妖互瞅了一眼，神色皆是淡然。聶成華還以為沒戲了，堪堪垂下眼簾，怎料芊涵開口：「王，聶芳說的藍色的珠子，是不是我上次獻給您的那個？」

　　聶成華瞬間神目炯炯，滿臉期待。

　　隅卯沉默片刻，瞥了眼楊茉，楊茉似有意會，忽然進了屋，手中攥著什麼又出來了。

　　楊茉攤開掌心，一顆小小的珠子似天之藍。芊涵悅聲道：「就是這個！」

　　聶成華連忙看去，驚呼道：「天空一樣的顏色，清水一般的透亮！一定是這個！」

　　隅卯雙手環胸，不以為然：「不就一顆珠子嗎？雖然是有些靈氣，所以本座才放在楊茉房裡，免得成了妖珠。」

　　聶成華心中一陣毛骨悚然，表面上陪笑道：「隅卯你不愧是萬妖之王，還懂得愛物惜物！」

　　隅卯冷笑一聲，道：「楊茉說下回不夠銀兩買藥材，能當了那珠子。」

　　果然不能高估妖怪。聶成華登時神色僵硬，靜默片刻後，他抱拳道：「不知隅卯大人可否相贈天席玉！」

　　他原本是想下跪的，又覺得不該對妖怪卑躬屈膝，從萬妖之王不介意他直呼名諱就能看出，隅卯並不在乎人類的禮數。

　　隅卯轉了轉眼珠子，道：「無用之物，送你倒也行，但你離開之後，可別聲張是本座給的。」

　　誰會說啊！聶成華在心裡高呼一聲，表面上和藹笑道：「那是自然！絕對不會暴露了妖域所在。對了，那陰劍，能不能也順便給我？對你也是無用之物吧？」

　　不過，妖王如此大方，讓聶成華感覺自己白心懷鬼胎了。

　　「你倒是得寸進尺了。」隅卯神色淡然：「以後若有緣再見，到時再送你吧。你別以為本座不知，那陰劍你可碰不了。」

　　結果也不能低估妖怪。聶成華笑容一僵，乾乾說道：「哈、哈哈……不愧是你。好吧，就這麼說定了。」

　　雖然，他一點兒都不想再和妖王扯上關係，有救命之恩是一回事，與妖邪為伍是一回事。

　　在妖域生活的一個月內，聶成華在隅卯的陪同下，其實也去見過群妖，確實醜不忍睹，但他發現群妖其實很乖，比家犬還乖，對他這個人類沒流露出半點惡意，甚至是，有些能開口說話的妖，還會操著彆扭的口音，主動同他打招呼。

　　太詭異了。

　　不過，先不說群妖是不是迫於妖王的威壓，這肯定是有的，但絲毫沒有敵意和惡意，實屬難得與異常。隅卯也說過，妖域中沒有窮凶極惡的妖，只是一群小廢物，他甚至會去殺外頭的妖，如果有妖敢打著妖王的名義作亂的話。

　　短短一個月的相處，讓聶成華對妖的體認，有了天壤般的改觀。

　　其實他本來就不討厭妖，小時候在日月山莊時，他經常往山裡跑，山中常見模樣怪異卻不失可愛的小妖，在他還沒融入藍家的生活前，那些小妖便是他的傾訴對象，小妖雖然不會親近他，卻也不會攻擊他，甚至會乖乖待著聽他說話。

　　他不知那些小妖能否聽得懂，反正他只是想說出來。

　　不過，他不能大方承認自己不討厭妖，甚至得表現出厭惡。因為他的好兄弟藍浩清的爹娘，也就是藍家前任宗主與夫人，便是死於邪殺陣，那時的藍浩清，只是個過了滿月的襁褓。

　　那邪殺陣是「妖邪大肆殺戮」的陣勢，通常是被極陰之物或強大的妖鬼吸引，聚集而成，當大量陰邪匯聚時，便會互相牽引、感染，變得狂暴難控，大殺四方。

　　雖說邪殺陣的規模與出現次數，都遠不如從前四大劍尊在時，但如今陰衰陽亦衰，正邪雙方的程度對比，與過去並無多大區別。

　　一個月很快過去，聶成華的身子已無大礙，他也不願多留，楊茉便捨得放他走了。不過，隅卯說他體內仍有陰氣，讓他回去自己處理。

　　聶成華是感覺不出自己的身子有什麼異常的，反而對自己能心平氣和待在妖界，甚至是妖王身邊感到詫異。

　　四月廿三，聶成華被隅卯扛到了崑崙山外的滄雲城。確實是用扛的，這也是聶成華頭一回清醒著被妖王扛在肩上。

　　他沒想到隅卯居然會飛，還飛得忒快！

　　滄雲城雖然是離崑崙山最近的城，但聶成華知道，兩者的距離即便是御劍，也得花上半個時辰，可他在隅卯的肩上只約莫一盞茶功夫，都不足讓他回過神就落地了。

　　一人一妖在距離滄雲城尚有兩里處落地，周圍空曠荒僻，無人淒涼，崑崙山至滄雲城間的地界大多如此。

　　聶成華雙履觸地時才回過神，他看著比自己高不只兩顆頭的妖王，心中莫名尷尬，道：「隅卯，多謝你送我，還有天席玉，那咱就此別過。」

　　「哦，甭謝。楊茉來城裡，本座也是這麼捎的。」隅卯面色平靜，語氣平穩，「聶芳，本座不說客套話，但本座見你，確實親切。往後若遇大難，本座可以舉手之勞。」

　　語之末，他唇角上揚，露出半邊獠牙。

　　聶成華聽後，心情甚是複雜，他知妖王沒有惡意，可偏偏就是妖，還是妖中之王，那些善意在他看來，反而像詛咒！

　　聶成華垂下肩膀，淺淺嘆了口氣，道：「其實吧，可以的話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應該明白的，隅卯。但這份恩情，我今生不忘。你也一樣啊，若是想在人間辦什麼事但不方便，只要不傷天害理，盡我所能！」

　　隅卯張口笑道：「哈哈哈！本座明白！你走你的正道大路，本座守著妖域，你如果在外頭碰見打著本座名號的妖，儘管殺了。」

　　這妖王就是大氣！聶成華登時神采奕奕，正打算道別，又突然一頓，話鋒一轉：「哎，對了，之前沒問過你，今年年末，風家就要進駐崑崙山了，化神谷好歹是你妖界的後院，您做何感想啊？」

　　隅卯聳聳肩道：「無所謂，那些人是住在崑崙山，又不是住在化神谷，也不可能進得了妖域，這就是你們人類說的什麼，井水不犯河水。本座又不在化神谷玩耍，只有芊涵會苦惱罷了。」

　　不知該慶幸還是可惜，但看隅卯的反應，是確知此事的。聶成華噗嗤一聲，道：「知道啦，那就這樣，隅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希望下回有緣再見，不是我真碰上了什麼大難，告辭！」

　　說畢，他抬手抱拳，好似與友道別而已。

　　隅卯並未答話，不過揚起唇角挑了挑眉，便目送著聶成華離去，可他沒瞅得多久，那身藍衣行出不過幾丈路，他便凌空遠去。而他會看著聶成華的背影，也不過在思考哪兒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