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厄賓斯紀念日-6.門後舞台

創造了一個紀念日──厄賓斯紀念日。然後就開始思考，在紀念日當天，有哪些人？哪些事？想到故事時，就一邊聽著不同版本的〈Dear Old Stockholm〉一邊寫。

距離第一則的【故事】厄賓斯紀念日 - 1.斜向的失落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啊。

老吳今天起了個大早，拎著手提包，在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出門去了。

「到哪裡？」計程車司機問老吳。

「維爾哈崙大樓。」老吳回答。

「好的。」計程車司機按下里程收費表。計程車剛離開老吳家門五分鐘左右，就開始下雨了。

「五月真的很會下雨，尤其是厄賓斯紀念日前一周，不過很神奇，厄賓斯紀念日當天幾乎不會下雨。」計程車司機說。

「對了，先生，府上厄賓斯紀念日會吃燉南瓜跟烤馬鈴薯嗎？」

「烤馬鈴薯會，但燉南瓜倒是不吃，因為我家那老姑媽不喜歡。偏偏她總說家裡廚房歸她所管。」老吳回答完後，他自己和司機都笑了。

「我是外地人，你知道圖圖坦城吧！」計程車司機接著說「在我們那邊，厄賓斯紀念日當天都是吃烤鱒魚。」

「我還聽說有些地方是吃花椰菜。」老吳說。

「畢竟偉人厄賓斯逃難時到過許多地方。」計程車司機說。

說完，兩人的話題彷彿撞見了死巷。老吳和計程車司機誰也沒有再開口，而計程車繼續往維爾哈崙大樓開。老吳一邊聽著雨聲一邊看著雨刷將車窗前的雨滴揮去，然後漫天而降雨點的再次散佈在車窗，然後雨刷再次將車窗前的雨滴揮去，然後……。停在八號街與梵則爾大道交叉口的紅燈時，計程車司機率先劃開沉默，他問老吳：「不好意思，我能開個廣播嗎？」老吳心想，廣播聲比起只有尷尬而沉寂的雨聲好多了「當然。」老吳回答。

因為後天就是厄賓斯紀念日了，廣播電台的主持人談到鎮上的市場裡擠滿了前來購買南瓜和馬鈴薯的人潮，許多攤販在開始營業不到一個小時，兩者皆售罄了。此外，鎮上的五金行裡頭也都是人，因應習俗，大家都要購買一字型螺絲釘回家撒在自家的屋頂上。據說這是當年偉人厄賓斯為自己藏身處所留下的記號，好讓自己的手下澤馬斯特能找到他。

「我們圖圖坦城也會撒一字型螺絲釘，所以我總是在家裡放了好幾包螺絲釘，這樣就不用在五金行人擠人。」計程車司機找到話題，對老吳說。

「可是，不是一定要用新的螺絲釘嗎？」老吳回應。不知怎麼的，他覺得計程車司機的做法並不妥當，也感到些許說不上來的不自在感。

「反正就是在屋頂撒上螺絲釘不是嗎？」計程車司機說。

老吳並沒有馬上回應。此刻，他想起了家裡的老姑媽。

從小老姑媽常對他講有關偉人厄賓斯的故事，想當然，這個螺絲釘的故事他也聽過許多遍。當時偉人厄賓斯被「壞人」麥克斯所陷害，逃出王宮，隨後麥克斯慫恿國王派追兵追殺偉人厄賓斯。偉人厄賓斯逃到一座滿是茅草屋的小鎮裡，躲進了其中一間空屋。偉人厄賓斯沿途蒐集了許多舊的十字型螺絲釘，趁著逃亡的途中偷偷地在河邊的小舖買了一盒一字型螺絲釘。偉人厄賓斯趁著夜裡在其他茅草屋的屋頂上撒上舊十字型螺絲釘，而在自己的茅草屋上，他則撒上了新的一字型螺絲釘，用以區別。因為偉人厄賓斯相信自己忠心的手下澤馬斯特一定能比追兵先辨認出這些記號。當然，最後澤馬斯特果真認出了偉人厄賓斯這些一字型螺絲起子的暗示，成功救出偉人厄賓斯。

老姑媽說完故事後，會揮揮手叫傭人霞妮過來，對她說：「霞妮，厄賓斯紀念日當天在去邦倫先生的店買新的一字型螺絲釘，我已經吩咐邦倫先生幫我留一盒。」吩咐完後，老姑媽會對年幼時的老吳說：「你記好，厄賓斯紀念日要用的一字型螺絲釘，要越新的越好，最好是當天買來立刻拆封後就撒上屋頂，這是對偉人厄賓斯的尊重。」

「或許是吧！」老吳知道自己不想爭吵，同時，也覺得趕緊結束這個話題比較好。在雨聲中，廣播主持人繼續宣讀著新聞。老吳從提包中拿出隨身聽，播放起〈Bud Powell in Paris〉。不過才撥放到第二首〈Dear Old Stockholm〉，維爾哈崙大樓已經出現在眼前了。老吳付了車資，也給計程車司機金額不小的小費，即便他並不滿意他的服務。他走進大樓，來到其中一間會議室。老吳推開門，拉爾芬會長便起身走到老吳面前，向他握了握手。

「老吳啊！今年我們鎮上的戲劇之友會也要麻煩你了。老樣子，馬德倫鎮藝術節那邊的委託書下來了，我知道時間有點趕，而且今年人手比較不足…總之，他們今年希望我們能演出偉人厄賓斯在茅草屋撒螺絲的故事。」拉爾芬會長說。

「我想沒問題的。」老吳回應。

「不過我剛才說了，今年時間比較趕，可能需要你厄賓斯紀念日當天來排戲。不過傍晚就能離開，不會耽誤你過紀念日的。」

老吳知道，厄賓斯紀念日當天傍晚回到家，屋裡只剩他那老姑媽在廚房裡面烤馬鈴薯。至於螺絲釘的話，自從邦倫先生搬離鎮上，以及霞妮結婚辭職後，老姑媽也不再撒螺絲釘了。

「我時間上沒問題的。」老吳問「那麼我要演哪個角色呢？」

「我們戲劇友會討論後，想請你演『麥克斯』這個角色。」拉爾芬會長回答。

「唉！他們每年都叫我演壞人。」老吳心想。

十五分鐘後，戲劇友會的成員和受邀的演員全都到齊了。

拉爾芬會長將劇本發了下來，此起彼落的討論聲迴盪在會議室。

「道具組，後天能做出茅草屋的背景嗎？」「太趕了…對了經費有多少啊？拉爾芬會長…」「小班，你演澤馬斯特時，一定要把對偉人厄賓斯的忠心詮釋好，藝術節負責人希望這齣戲能有教育意義…」唯獨老吳，他完全心不在焉，腦海中不停地「像是漫天而降雨點，宛如一字型螺絲釘般的雨點，散佈在車窗，然後讓雨刷將車窗前的雨滴揮去」般重複呢喃著：「他們在談論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