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在便利商店門口遇見的貓。

不是特別漂亮的那種。毛色是那種不明所以的混色，像咖啡倒進拿鐵又忘了攪拌，耳朵還缺了一角。牠坐在紙箱旁邊的陰影裡，專注地盯著某個塑膠袋發呆，好像正在等袋子自己解開，然後裡面跳出一份微波關東煮。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蹲下來和牠對視，大概是那天心情本來就有點低潮，又或者是那個神情太像某個人。

——我前女友的貓，叫做咪醬，也是這樣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方式凝視人。像在評估你是不是值得她眷顧的等級。

最後我沒想太多，就買了罐鮪魚罐頭給牠，然後牠就跟著我走了，像是這段關係從頭到尾都是牠決定的。

一開始還挺溫馨的。牠每天都窩在窗邊曬太陽，有時候還會把頭靠在我的膝蓋上假裝撒嬌。就像戀愛初期那幾個月一樣，你會覺得「其實也沒那麼壞嘛」，甚至有點可愛。

但漸漸地，事情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牠變得挑食，只吃特定品牌的罐頭，連加熱溫度都有標準（太冷牠會轉身走開，太熱牠會用尾巴打翻碗）；牠半夜在我枕頭邊低吟，每一晚；牠不許我摸牠的肚子，卻又偏偏翻肚躺在沙發上引誘人。

這一切讓我想起那些過往——無論是 ex-gf 還是貓的部分。

我們也是從相看兩不厭，變成說話或不說話都不對。那種明明彼此不太對盤，卻又斷不掉的有毒關係。

就像這隻我幾度想把牠送走，但總在打開門的那一刻，看牠安安靜靜地坐在我沙發上、像是悔改的神情般，又默默地把門關上。

這樣過了個把月。

有天早上我醒來，發現牠不見了。

房間是空的，貓碗也乾的，連那本一直被牠當枕頭睡的小說都不見了。找了兩天，貼了告示，問了附近鄰居，甚至夢到牠騎著腳踏車跟我說再見。

然後在第三天傍晚，我又在同一間便利商店門口遇見了牠。

牠正坐在冰箱旁邊，盯著那個塑膠袋發呆。彷彿我們之間從未發生過。

我叫了牠一聲，牠瞄了我一眼，彷彿在說：「你是誰？」

我走近了些，牠站起來，晃晃尾巴，然後慢慢地走遠了。完全沒回頭。

第八章的註腳：
也許牠從來就不是誰的貓。

就像曾經以為擁有過的某段關係一樣，只是剛好來過——
然後剛好走了。